然而……
裴潛可不是沒看到她腳下還在旋轉的斗盤。
這是一不合就要繼續(xù)開打!
抬起頭來,裴潛一雙眼,正好對上見愁那一雙含著奇怪笑意的眼。
他倒也不懼,平靜道:“裴某不知見愁仙子鬼斧之事,即便歸宗也不會告知師門;仙子不提我身兼兩宗功法之事,他日即便宗門知道,裴某也絕不懷疑仙子。你我便當今日之事不曾發(fā)生?!?
“原來裴道友真的身兼兩宗功法啊?!?
見愁恍然,點了點頭。
“……你!”
這一瞬間,裴潛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望著見愁。
這話下面的意思——
“你詐我?!”
見愁見他此時才反應過來,終于忍不住大笑了一聲:“約法三章,見愁毫無異議,裴道友,一路走好,不送?!?
一路走好,不送!
如此崖山,如此見愁,開了眼界了!
裴潛聞,臉上那叫一個精彩,變來變?nèi)ィ罱K一拂袖,抽身便走,化作一道熾烈的白光,消失在天際。
“后會無期!”
后會無期么?
見愁望著他的身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難道自己有成為“萬人仇”的潛質(zhì)?
不過……
沒動手也好。
微微松了一口氣,見愁腳下的斗盤漸漸隱沒,蟄伏于右肩胛骨上的帝江風雷翼,也終于重新沉睡過去。
恐怖而危險的氣息,消失無蹤。
沙沙。
風來,山林間金黃色的樹葉紛紛搖動。
舍身巖上,除了見愁之外,再無一人。
見愁一提斧頭,往肩上一扛。
小貂嚇得“嗚嗚”叫喚兩聲,趕忙一跳,整個人都站在了斧頭上,怒朝見愁揮舞著爪子:“嗷嗚嗚嗚!”
這是我的地盤!
把你的破斧頭給我拿開!
見愁側頭看一眼,只見小巧的貂兒蹲在巨大的斧身上,柔軟的腳掌踩著那一片又一片猙獰的惡鬼圖紋,竟然透出一種精致的感覺。
她不由得一笑:“這斧頭你站著倒是挺好看?!?
“……”
小貂憤怒揮舞的爪子一下停住了。
我好看還是斧頭好看?
“喵?”
“喵你個頭??!”
在聽到這一聲從貂兒嘴里發(fā)出來的貓叫之后,見愁無奈一嘆,一巴掌拍翻了小貂,直接收起了斧頭。
有時候,真的是很懷疑,這一只貂的身體里到底住著多少奇奇怪怪的東西?
喵?
喵是什么?
***
往東百里。
裴潛已經(jīng)朝前面飛了好一會兒了,眼見著飛天鎮(zhèn)就在前方,他終于還是忍不住,手訣一掐,停了下來,回首望去。
采藥峰那背著背簍的老翁的影子,早已經(jīng)模糊在了群山的輪廓之中,成為蒼蒼青山中的一個小點。
方才的一幕一幕,又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之中回放。
斗盤一丈六,兼為天盤;手提鬼斧,
而且對方還一口道破了他最大的隱秘,持著那一把鬼斧!
陰宗,陽宗,北域兩宗掌門與許多長老覬覦已久,卻苦尋而不得的東西,竟然掌握在崖山新一輩中最天才的一人手中……
嘖。
“可惜了……”
裴潛微微一瞇眼,負手站在虛空里,輕聲一嘆。
能遇不能殺,竟然還被詐出了大實話,他雖不是什么驚世天才,卻也沒這般丟臉過的時候。
崖山見愁……
大敵大敵矣。
裴潛袖袍一甩,回轉身便要直接掠過前方飛天鎮(zhèn)而去,卻沒想到,下方竟然隱約閃現(xiàn)出一道藍色的光芒,去勢極快,眨眼便消失不見。
一怔,裴潛皺眉:“趙云鬢?”
趙云鬢此刻內(nèi)息混亂,袖中兜風,雙目赤紅,帶著一種驚慌無措。
方才半路力竭,終于還是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
只是不能停太久。
這般大事出了,她要怎么辦才好?
飛天鎮(zhèn)便在眼前,她毫不猶豫直接一頭扎入其中,來到此前自己定下的歇腳院落里,推開了屋門,進入之后立刻返身關上,同時用自己僅有的靈力布下了一道警戒的隔音陣法。
“砰?!?
掌中光芒一閃,一個人忽然被她從乾坤袋中拋出。
能收入乾坤袋中的,已是死人。
這尸體倒在地上,原本微胖的臉頰,竟然干癟了下去,大大的眼睛不甘又不敢置信地睜著,仿佛沒有預料到她死前一刻發(fā)生的事情。
可怖至極的姿態(tài),即便是趙云鬢這般已經(jīng)見過世面的人,也不由得有些害怕。
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走過去,彎下腰,將死了的同門翻了個身,面朝下。
這一下,終于看不見那一張恐怖的臉了。
趙云鬢一下頹然坐倒在地。
過了好久,她才咬緊了牙關,摸出玉簡,注入靈力。
“許師姐,我是云鬢……”
玉簡亮了亮,傳出許藍兒清雅的嗓音。
“云鬢師妹?可是東風燭已到手?
趙云鬢頓時覺得被人甩了一巴掌,想到無故喪命的孫師弟,想到不聽話的商了凡,想到……
躺在自己身邊這一具尸體。
她心里一片的慌亂,聲音里終于帶了顫抖的哭腔:“不……許師姐,我……我殺了鄭師妹……”
玉簡那頭,忽然一片沉默。
趙云鬢生怕許藍兒也不站在自己這邊,連忙開口道:“我不是故意對鄭師妹下手的,我們在黑風洞遇到了許師姐那死對頭,崖山見愁。都怪云鬢一開始沒認出來,才被壞了師姐大事……”
“崖山……見愁?”
許久沒說話的許藍兒,尾音上揚,終于開了口。
那聲音里,透著一種難的冷淡。
而后,許藍兒一笑:“別哭了,你我還不知道嗎?說吧,可已經(jīng)嫁禍給崖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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