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跟著我就可以得到帝江骨玉了嗎?做夢!除非你們比我還快!”
石盤之上,發(fā)出了一道輕蔑得近乎是挑釁的聲音。
見愁聽著,就皺了一下眉。
小貂坐在她的肩膀上,不斷地用舌頭舔著那一根銀勺,像是在品嘗什么美味。在聽見這句話的一瞬間,它百忙之中翻了個白眼出來,顯然頗為不屑。
見愁注意到小貂這一番舉動,倒是忍不住失笑了一下。
回頭看向石盤,代表顧青眉的這一道光芒,在之前停頓了許久之后,終于出乎意料地重新沖了出去。
正如顧青眉自己所說——
快!
仿佛用盡了全力一般的快!
遲疑了那么久,終于做出了決定嗎?
看樣子,即便是要冒著被人奪走骨玉的危險,她也要憑借著自己的速度和對這第三層的了解,來拼一把了。
若是沒有人比她更快,那么一切都不是問題。
只是……
真的會沒有嗎?
見愁手訣直接一起,便有一座斗盤升了起來,光華燦燦!
左手的拇指和無名指朝內(nèi)一合,只消相互一碰,便立刻會有洶涌的靈力從自己的身體之中奔涌而出,灌注到鬼斧之上—
然而,就是在這一瞬間,見愁皺了眉頭。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自己是顧青眉,面臨這種進(jìn)退兩難的情況,會如何抉擇?
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神光閃爍,見愁的眼底,透著幾分深沉的思量。
她竭力想要回想之前顧青眉飛的路線,卻發(fā)現(xiàn)剛才根本沒注意,無法確定現(xiàn)在顧青眉的方向,是否與之前的又偏離。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顧青眉會不會帶著他們在這里兜圈子?
不,即便是帶著他們兜圈子又怎樣?
見愁既然已經(jīng)不記得原來的路線,那么跟著顧青眉才是唯一的選擇。
眼珠一轉(zhuǎn),見愁左手拇指與無名指,終于還是碰到了一起!
轟!
近乎澎湃的靈力,霎時間從見愁身體血肉“經(jīng)脈”各處涌出!
鬼斧的旋轉(zhuǎn)速度加快,見愁也化作了一道光線,追了上去。
幾乎就在她出發(fā)的同時,后面的了空與另外一人也改變了方向。
這一次,照舊是顧青眉再前面,后面三個人齊齊跟著她追!
三狼逐一兔?
腦子里忽然冒出這一個詞來,見愁忍不住彎唇一笑。
目光落在石盤上,幾道光芒在石盤上迅速地移動著。
顧青眉的速度,也是真的很快。
放狠話,也不是沒有實力。
見愁必須得承認(rèn),她有放這一句狠話的實力。
地面上的平原與河流,換了一條有一條,一片又一片。
他們漸漸在追逐之中去遠(yuǎn)。
破風(fēng)的聲音很大,整個石盤之中,其他人也是靜寂無聲。
想來,大家都是一個想法了。
“啪?!?
“啪?!?
……
原本只有一片風(fēng)聲,可在不久之后,石盤之中忽然傳出了輕微的碰撞聲。
像是有誰在拿石頭敲東西。
這聲音很奇怪。
見愁看了一眼,乃是顧青眉那邊傳出來的。
她在干什么?
見愁一下皺緊了眉頭。
還在急速前行之中的顧青眉,速度沒有任何的消減。
她還不知道這細(xì)小的聲音,已經(jīng)通過石盤傳了出去。
此刻,她腳下踩著飛劍,如同一道光一樣,朝著某個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飛馳,左手卻端著一座陣盤,陣盤上有不少的凹槽,乃是為方便安放靈石留下的。
顧青眉的右手上,還捏著幾塊靈石,正準(zhǔn)確無比地朝著里面放進(jìn)去。
“第七十九,坤位一百三十八;第八十,乾位四十二;第八十一,坤位一。”
傳訊靈珠之中,傳來謝不臣不疾不徐的聲音。
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動容。
山岳崩于前而色不變,大約便是形容他的。
顧青眉有些緊張,近乎聚精會神地聽著,同時將靈石放入。
啪。
一顆。
啪。
兩顆。
啪。
三顆。
成了!
陣盤上白玉一樣的靈石鑲嵌著,像是星河上亮著的一座又一座的星星。
修士在對戰(zhàn)之時布置陣法,往往會耗費(fèi)很多時間,為了節(jié)省時間,并且在戰(zhàn)斗之中取得先機(jī),就有人發(fā)明出了陣盤這種東西。修士可以提前在用特殊材質(zhì)刻成的陣盤上面安放靈石,排布陣法。
等到了戰(zhàn)斗的時候需要,直接將陣盤一扔,便會立刻炸開,將原本已經(jīng)排布好的陣法釋放出去。
這種做法,可以讓戰(zhàn)斗之中的修士,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將一座陣法釋放出去,其威力不可小覷。
不過,陣盤材料難得,顧青眉也不過只有兩座,這陣盤上原本有的不過是一些簡單的小陣法,派不上什么大用場。更何況,精通陣法的修士,在十九洲并不多。
就像是顧青眉,即便是按照謝不臣的指示,將這八十一顆中品靈石并著一顆做陣眼的雷靈珠放入了陣盤之中,也無法辨認(rèn)出這一座陣法到底有什么作用,是什么威力。
還好,顧青眉也半點(diǎn)不需要知道。
反正,謝師兄不會害她。
在這一刻,他們師兄妹乃是在并肩作戰(zhàn)!
在意識到這一點(diǎn)之后,顧青眉有一種說不出的戰(zhàn)栗之感,仿佛渾身的鮮血都為這個認(rèn)知而沸騰。
她的氣息有些不穩(wěn),在望向石盤之中的時候,那一種壓抑不住的得色,便蔓延了出來。
謝不臣乃是金丹以下第一人,而殺紅小界之中卻沒有一個人會超過謝不臣。
他們,與謝不臣相比,與昆吾相比,不過都是螻蟻!
區(qū)區(qū)螻蟻,也敢與自己爭?
顧青眉勉強(qiáng)平靜地對著通訊靈珠道:“師兄,完成了?!?
石盤上,三道光線緊追不舍,顧青眉的速度也沒停過。
那一道扎眼的綠光,在某一刻,速度忽然開始放緩,顧青眉只輕蔑的笑了一聲:“不是有本事嗎?繼續(xù)追?。 ?
在這一刻,殺盤是不會有任何作用的。
到了一碧傾城之后,便是各憑本事!
沒我快,就跟在后頭吧!
顧青眉正想要再提上一分的速度,沒想到,通訊靈珠之中傳來了謝不臣的回答。
“現(xiàn)在折轉(zhuǎn)路線,去帝江骨玉所在之地?!?
依舊淡靜,依舊從容。
只是,他說出來的話,卻讓顧青眉無法理解。
“為什么?我們之前不是已經(jīng)改變過一次路線了嗎?”
最開始的時候,謝不臣讓她稍微改變一點(diǎn)路線,所以現(xiàn)在顧青眉走的路線根本就不是去帝江骨玉所在的那一座山的;如今謝不臣又說要去那座山,這不就更把所有人往那邊引了嗎?
顧青眉忍不住開口問了。
“上次你改變路線,沒有人察覺,所以還跟著你。若是師妹再改一次,正常人便會覺得你這一次才是在誤導(dǎo)他們。若所有人都棄你不追,向著之前的方向去,師妹就可以脫離險狀,不費(fèi)吹灰之力拿到帝江骨玉?!?
淡淡的聲音,從通訊靈珠之中傳入她腦海。
顧青眉一怔,的確如此。
謝不臣續(xù)道:“若是他們再跟上來,師妹盡管走一段之后停下,他們看不見師妹,但是能知道師妹在何處停下,會懷疑師妹所停之處有骨玉。只需在此刻將陣盤放下,便能將所有人一網(wǎng)打盡。師妹無法對他人出手,他人亦無法對師妹出手,可是師妹卻能通過影響殺紅小界之中的東西,引動攻擊。別的不一定能用,但陣法一定可以。屆時,師妹同樣可以輕而易舉取得帝江骨玉。順便……報個一箭之仇。”
“師兄你真好!”
顧青眉已經(jīng)忍不住眼前一亮!
她早就看那一道綠光不順眼了,一口惡氣橫亙在胸中已經(jīng)甚久。只是她根本無法對對方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以至于這一口氣自己只能憋著。
如今雖然不知道謝不臣的陣法到底有什么作用,可既然他都這樣說了,自己還有什么不相信?
手持殺盤?
從一開始就打亂了自己的計劃,而后在闖關(guān)過程之中又百般破壞,半點(diǎn)不愿意給自己面子。到了現(xiàn)在,還對自己緊追不舍!
一樁一樁,一件一件,都讓顧青眉恨在心頭。
從小在昆吾她便是明珠一樣的存在,又何時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心里想著這一口氣就要出了,顧青眉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了。
按著謝不臣的計劃,顧青眉毫不猶豫,半點(diǎn)沒有預(yù)兆地,直接轉(zhuǎn)了個方向。
“你們要跟,我就讓你們跟個夠!”
這一瞬間,后面跟著她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見愁先前在聽到那奇怪的“啪啪”的撞擊聲的時候,就下意識地將自己的速度壓下來一截。
若只有一聲兩聲也就罷了,可偏偏顧青眉那邊傳來的聲音還持續(xù)了一會兒,有時候高,有時候低,有時候根本聽不清楚,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見愁曾粗粗算過,大概有三五十聲。
是顧青眉在做什么?
還是什么東西斷了?
或者,只是她周圍的聲音?
見愁完全無法預(yù)料。
只是,若顧青眉一面瘋狂趕路,一面還在做別的東西,情況就有些微妙了。
若她是顧青眉,必定不會甘心就這樣給人帶路,讓自己身陷險境。所以,最差的也要帶著所有人兜一陣圈子,然后想方設(shè)法在這個過程之中將人給滅掉,消除了隱患,再去取帝江骨玉。
就像是……
捉水蛭。
水蛭,見愁也聽村里的老農(nóng)稱之為螞蟥,經(jīng)常在農(nóng)田里活動,會趁機(jī)鉆進(jìn)人的皮肉里,蜷縮在血管之中吸取人血,向來極其恐怖。
所以村里每年農(nóng)活之前,都要組織村民們先捉螞蟥。
大家會制作血粥,將之放進(jìn)竹篾編好的籠子里,趁夜放入水田之中。
血腥味一散開,水蛭便會聞著血腥味兒而來,鉆進(jìn)籠子里,享用美餐。
次日,農(nóng)夫便走上田壟,將籠子提起來,上面便會密密麻麻布滿水蛭。
農(nóng)夫們會將所有的籠子快速堆到一起,用烈火焚燒,將這些邪門的玩意兒全部燒死在火中。
見愁還記得,謝不臣第一次在村里第一次見到這場面的時候,正在讀一卷兵法,烈火熊熊,落在他眼底。
他卷著書,負(fù)著手,眼底明滅不定,開口說:“以兵法論,類于關(guān)門捉賊,不過……興許用‘請君入甕’來比,更為雅致些?!?
那時候,見愁最怕的便是水蛭,聽他這么一比,將黑黑小小、可長可短,還長著吸盤的丑物,稱以一個“君”字,真是哭笑不得。
昔年的畫面從腦海之中閃過,見愁本以為自己會傷心欲絕,可腳下御著的鬼斧竟然半點(diǎn)沒有顫抖,懸停在半空之中……
她很平靜,并且很快思考了起來。
顧青眉如今忽然轉(zhuǎn)了方向,像是終于難以忍受他們的跟隨,想要帶著他們兜圈子了。
若按常理而論,顧青眉之前乃是直奔目標(biāo)而去,之前的方向便是正確的方向,可偏偏,見愁懷疑她在上次停下來的時候換過一個角度,只是這懷疑沒辦法得到印證罷了。
那么,這個時候,到底是選從原來那一個方向上走,還是跟著顧青眉改變方向?
這一次,陷入兩難抉擇的,竟然變成了見愁。
她皺了半晌的眉,終于下了決定,鬼斧重啟,飛了出去!
孟西洲那邊也是懵了。
到底走哪邊?
一系列的分析從孟西洲的腦海之中劃過:顧青眉之前的路線是沒有偏離和改變的,那個時候她不知道會面臨眼下這種被人跟蹤的情況,所以一定是直奔目標(b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