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說這話的同時,之前被見愁所救、被曲正風(fēng)所救的那些望江樓弟子,都朝著他們躬身一拜。
“晚輩等感激不盡!”
這些人的眼底,乃是真心實(shí)意的感激。
見愁也不知為什么,忽然就彎唇笑了。
旁邊的姜賀小胖子也是面帶著一種難的自豪感……
這就是崖山。
咳,坑了人一把,還要被人仰視的崖山。
那邊的衛(wèi)襄頗為不舍,望了望曲正風(fēng),看著他那隨意披著的寬松外袍下面,隱隱露出的肌肉和傷疤,仿佛恨不能用眼神將他給扒了……
然后,好不容易將目光拔出來,她又看向了見愁。
一雙眼睛,亮得令人毛骨悚然。
斧頭斧頭大長腿,崖山大師姐真是自己夢寐以求的那一款啊……
就要做了嗎?
好舍不得……嗚嗚嗚……
這目光,讓見愁覺得自己頭皮發(fā)麻。
她照舊假裝自己沒有看到,眼見著曲正風(fēng)已經(jīng)拜別了莫遠(yuǎn)行,趕緊跟上,也沒換里外鏡,直接就御斧沖了出去。
崖山三人,處理完事,直接甩手不管,齊齊飛馳向東而去。
背后,莫遠(yuǎn)行面色陰晴不定。
海面上,吳端取出一枚丹藥剛吞了下去,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遠(yuǎn)去的三道影子,面露復(fù)雜之色。
從曲正風(fēng),到姜賀,再到那崖山大師姐……
見愁朝前飛馳,卻忽然想到什么,回頭望了一眼。
這一刻,她的目光正好與吳端對上。
霎時間的感覺,忽然就無比奇妙起來。
吳端的眼底,那種打量,并沒有消失。
見愁想起的,是他初見時的那句話——
到底在昆吾弟子的眼中,謝不臣是個怎樣的人?自己這似乎堪與謝不臣比肩的人,又到底是怎樣的依仗存在?
無解。
興許,只能等待下一次的相遇。
雖然吳端惜敗曲正風(fēng)之手,可見愁對此人的印象,竟然還不算壞。
一路乘風(fēng)而去,海面上又是燦爛的一片,像是他們剛來一樣。
從此處,折轉(zhuǎn)方向,一路向登天島而去,遠(yuǎn)遠(yuǎn)便能看見那小小海島的影子了。
一串島嶼,自西而東,縱貫整個西海,分割了南北,便是連接凡人俗世與十九洲的仙路十三島了。
姜賀也回頭看了一眼,原本大夢礁所在的位置,早已經(jīng)什么都看不見了。
“二師兄,我之前看見那鯤上,似乎有人……”
“天下有妖邪出,必有異象起?!?
曲正風(fēng),冥冥之中,也感覺出了那種不同。
多少年了,十九洲早已經(jīng)滅絕了有關(guān)于北冥之鯤的傳說,如今鯤魚現(xiàn)世,還有人站在上面……
怎么看,也是十九洲一個重大的變數(shù)。
曲正風(fēng)甚至可以推測,這就是吳端來西海的目的所在。
異事?
這便是異事了。
見愁也在思索,并未插話。
小胖子姜賀,遠(yuǎn)遠(yuǎn)看見登天島了,立刻歡呼了一聲:“這一趟出來雖然沒有成功打架,但是看到了二師兄打架!這一回昆吾的面子可丟大了,早聽說昆吾吳端乃是高手之中的高手,沒想到這么輕而易舉就被二師兄虐菜了,哈哈哈距離我崖山門下打遍十九洲無敵手,又近了啊……哈哈哈哈……”
輕而易舉?
曲正風(fēng)聽聞,搖了搖頭。
“吳端身上有傷,還未盡全力?!?
“有傷?”姜賀詫異,“怎么會?”
昆吾三弟子的身上,竟然會有傷?
見愁也詫異無比,不過,她隨后想到的卻是……
“二師兄知道他身上有傷,還……”
曲正風(fēng)一停,側(cè)頭看向見愁,眼底淡淡地:“即便他今日只是個殘廢,我亦全力以赴?!?
“……”
見愁看不明白曲正風(fēng),似乎有潑天的仇恨,又似乎光明磊落,出于一種對對手的尊重……
曲正風(fēng),真是謎一樣啊。
她莫名地笑了一聲:“曲師弟通達(dá)?!?
曲正風(fēng)也笑一聲,卻直接低頭一翻手,便直接翻出了兩枚青色的果子,直接扔給了見愁與姜賀。
“下礁石,在地宮之中的意外所得,也算是出山一趟的小酬勞?!?
“這是什么?”
見愁接過,有些驚訝。
“地靈之果?!?
至于到底是什么用,自己回去查就是了。
曲正風(fēng)也不多說,只道:“陶璋下去不過就是為了此物。我跟隨他去后,便在礁石殿中發(fā)現(xiàn)了此物,一共有四枚,直接從他手里搶了三個,留了他一個。”
“你是故意給他留的吧?”
姜賀看著手里圓潤可愛如玉一般的果子,真是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他眼睛發(fā)亮,恨不得能撲到曲正風(fēng)的身上!
“所以剛才陶璋才會一語不發(fā),沒說出下面發(fā)生的事情來,他一旦說了,望江樓就要插手進(jìn)來,到時候他一個也落不著。哈哈哈,二師兄你太棒啦,簡直一如既往地心狠手黑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是地靈之果,這一趟出山真是發(fā)了發(fā)了!”
姜賀興奮個不停。
可見愁……
望了這地靈之果許久,只覺得自己背脊骨涼涼的。
她側(cè)頭看了一眼仿佛沒覺得自己做了什么的曲正風(fēng),又想起自己先前對他謙謙君子的評價來,不由得嘴角一抽,一時之間竟然無比同情陶璋。
崖山……
曾經(jīng)的大師兄。
擁有堪稱喪心病狂的戰(zhàn)力,也擁有——
黑到不能再黑的一顆心。
“見愁師姐怎么了?”
仿佛看見了見愁的表情,曲正風(fēng)淡淡問了一聲。
見愁咳嗽了一聲,搖搖頭:“沒什么……”
她一看前面,終于松了一口氣,連忙轉(zhuǎn)開話題:“登天島到了……”
此時海島上的人已經(jīng)稀疏了下來,有時多,有時少。
傳送陣就在那一片平坦的地面上,見愁從高處望去,第一眼注意到的,卻不是傳送陣,而是旁邊的小石潭……
清幽的石潭,周圍的石塊上爬滿了青苔。
清透的水底,冒出冷泉來。
草叢剛剛被雨水洗過一遍,似乎干干凈凈。
空氣也明澈無比……
在見愁記憶里,原本繞飛在草叢中、青苔上的蜉蝣,似乎都被這一場海上的暴雨洗去,一只也看不見了。
落地時,見愁抬眼望去。
小石潭邊的地面上,露出了一個三丈余長的凹痕,那原本倒放在地面上、長滿了青苔的“朝”字殘碑,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
腦海之中,再次浮現(xiàn)出之前乘風(fēng)破浪三萬里的渺小身影,見愁唇邊掛上了一絲微笑。
一只,想要活過一日的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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