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說道:“為了達到目的,過程和手段都無所謂?”
“是的,只要在這個過程里,你沒有忘記自己的初心?!?
林老公公帶著傲然的神情說道:“我用自己的一生證明自己做到了?!?
陳長生沒有再說什么,問道:“如果我堅持不接旨,會發(fā)生什么?”
“我離宮之前,商院長對我說,這座學(xué)院太小,如果毀掉,重建起來應(yīng)該也不是太麻煩?!?
林老公公的聲音變得有些飄浮,仿佛仙音,也如幽冥里傳來的鬼泣。
“原來,這就是初心嗎?”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說道:“我很遺憾,我有個朋友離開了。”
林老公公說道:“就算你那位朋友在,又能改變什么?”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他當(dāng)然不能改變什么,只是我不擅長說話,他如果在,或者可以替我把話說清楚。”
林老公公問道:“如果你那位朋友在,他會說些什么呢?”
陳長生沉默了很長時間,想象著如果那個家伙遇著這種情況,大概會說些什么。
片刻后,他轉(zhuǎn)過身來,望向林老公公的眼睛。
“這些年,陳家的王爺在州郡里行事暴虐,殘害百姓,你可曾說過什么?”
“圣后用周通、程俊等奸臣,自然不是好人,現(xiàn)在你們也在用周通,還會重用,那么你們又算什么好人?”
“那年,你為了滿足自己虛妄的殉道快感,自閹入宮,有沒有想過,你父母是如何想的?陛下又是如何想的?”
林老公公神情驟厲,喝道:“我與陛下……”
不待他說完,陳長生繼續(xù)說道:“陛下與你情同兄弟,你只肯以臣或奴才自居,令陛下更加孤單傷心,情義又在何處?”
林老公公大怒,喝道:“本是君臣,自然君臣……”
陳長生依然沒有讓他把話說完,平靜而堅定地繼續(xù)說道。
“不理你如何看待自己與先帝之間的關(guān)系,但那絕對不會是我與師兄之間的關(guān)系。”
“師兄他肯定不想為君,我自然不能稱臣?!?
“而且,我本就是未來的教宗,不是臣子。”
……
……
林老公公怒極反笑,看著他嘲諷說道:“你以為自己還是未來的教宗?真是可笑之至?!?
“如果我那個朋友還在,他一定會說……這不是你有資格問的事情,你算什么東西?!?
陳長生的聲音依然平靜,沒有任何嘲弄的意味,像是機械的重復(fù),或者說模仿。
包括在說到資格,以及什么東西的時候。
他是在學(xué)習(xí)那位朋友的說話方式。
這種說話方式與截然相反的平靜合在一起,有著超乎想象的殺傷力。
還是像他那位朋友三年前在李子園客棧里說過的那樣。
林老公公的鼻息變得有些粗重。
現(xiàn)在這世間,在太多仰之鼻息的人,國教學(xué)院外的玄甲重騎準(zhǔn)備沖鋒,那些披著沉重盔甲的戰(zhàn)馬,鼻息也變得粗重起來。
下一刻,林老公公或者是因為已經(jīng)出離了憤怒,反而安靜了很多。
他看著陳長生面無表情說道:“我看重你,是因為你在國教里的地位以及這三年來掙下的些微名聲,而不是你這個人,你以為就憑你們這些小孩子,便可以逆轉(zhuǎn)人間的大勢,抵擋天道的狂瀾嗎?不,只會有很多無辜的人因為你的愚蠢決定而死去?!?
陳長生說道:“而那些無辜者的鮮血不會染到你的手上,你永遠是干凈的,是嗎?”
林老公公傲然說道:“那是因為,我有大義在手?!?
陳長生想起三年前在青藤宴上,那些為了大義要求徐有容嫁給秋山君,要求自己解除婚約的人們。
他說道:“我錯了。”
林老公公漠然說道:“知錯已晚?!?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我是說,如果我那位朋友在,他不會像我剛才那樣說這么多話?!?
林老公公挑眉說道:“是嗎?”
陳長生說道:“他大概只會說四個字?!?
林老公公眼瞳微縮,說道:“哪四個字?!?
陳長生說道:“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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