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總是會死的，能夠死在一場對大陸最強者的刺殺里，他沒有任何不滿意的地方。甚至他覺得很興奮，無論蘇離還是大姐都沒有與天海真正交手過，他雖然毫無意外地敗了，但他畢竟嘗試過，而且……天海真的這么強！

看著石桌旁的天海圣后，劉青的氣息有些急，眼睛很亮，似有些興奮。

天海圣后微微挑眉。

她知道劉青是天機閣的人，原本看在與天機老人的面子上不準備殺他，但現(xiàn)在她準備殺掉他，因為她不喜歡被人這樣看著。

不知道是因為一直關(guān)注著她的一舉一動，還是因為冥冥之中真的有所謂連心的感應(yīng)，聽著桌旁的落葉被靴底輕踩發(fā)出的一聲碎響，看著她挑起的眉，陳長生便知道她準備殺死劉青，就像先前冷酷地殺死那些離宮教士一樣。

劉青在潯陽城里救過蘇離，在寒山上幫過他，陳長生當(dāng)然不想他死，所以他很著急，尤其是聽到圍墻外隱隱響起蹄聲，猜到應(yīng)該是國教騎兵聽著動靜，正在向這邊趕來之后。如果他不能阻止她繼續(xù)殺人，那么今夜的國教學(xué)院和百草園極有可能變成一座恐怖的墓地。

但他現(xiàn)在不能動，只有頸部以上能做很微小的動作，只能再次嘗試用語來說服她。他看著天海圣后請求道：“請放過他們，他們都是些低階的騎兵，和這種大事沒有什么關(guān)系，至于他……本來就是個瘋子，何必殺他?！?

天海圣后低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你？”

陳長生沉默片刻，說道：“畢竟是你生了我，但你沒有養(yǎng)我長大，我也不要求別的，就求你這么一件事情?！?

天海圣后的雙眉再次挑了起來，似有些嘲弄的意味。

陳長生就當(dāng)沒有看見她的神情變化，繼續(xù)說道：“何必要殺這么多人呢？你殺了我不就夠了嗎？”

天海圣后收回視線，望向落葉間的一蓬血跡，那處血跡不是離宮教士留下的，而是那只有著蓬松尾巴的松鼠留下的。

不知道為什么，她看著那蓬血跡，沉默了很長時間，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院墻外的騎兵蹄聲越來越近，隱約能夠聽到國教學(xué)院里也亂了起來，陳長生甚至聽到了唐三十六的喊聲。

時間依然在流逝，他越來越緊張。

忽然間，天海圣手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夜風(fēng)拂過秋林，二人就此消失不見。

劉青從落葉上艱難地站起，再次噴出一口鮮血，看著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石桌，神情有些茫然。

伴隨著撞擊聲與開門聲，院墻破開數(shù)道口子，國教騎兵以及國教學(xué)院里的人們向樹林里沖了過來。

劉青轉(zhuǎn)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

……

陳長生只覺得身體一輕，然后便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空中，百草園的秋林變成了腳下遠處的一塊毯子，皇宮里的燈火也變成了河里星星的倒影，國教學(xué)院里燃燒的火把也漸漸遠去，接著他看到了遠處的曲江，看到了煮時林，然后進入了一片云霧之中。

破云而出，微涼的夜風(fēng)呼嘯而來，地面以及那些清淺的水渠迎面而來，他雙腳落到地上，放眼望去，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到了天書陵。

下一刻，他的雙腳再次離開了地面，不是再次飛翔，而是被提了起來。

天海圣后提著他，就像提著一只待宰的小雞，越過石坪間的那些清渠，來到了天書陵神道的最下方。

那里有一座涼亭，亭下坐著一個人，全身都藏在盔甲里，仿佛一座銅像。

今夜京都多云，能夠看到的星星很少。

當(dāng)天海圣后提著陳長生來到?jīng)鐾で皶r，夜空里的云散開一道極小的縫隙，有星光灑落，落在盔甲上。

盔甲里的人就此醒了過來，黑暗的頭盔深處出現(xiàn)兩道悠遠滄桑的目光。

天海圣后說道：“上神道者，皆殺。”

盔甲里的人沒有說話，只是緩慢地抬起右手，握住了腰畔的劍柄。

隨著這個動作，盔甲里有幾縷塵土濺出，仿佛六百余年的歲月都在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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