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他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對惡者的同情,更不會提前替惡者做解釋或祭文。
然而……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走過去。
他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這時候的他,就像一個久病未愈的孩子。
夜風在庭院廢墟里輕輕吹拂,無論劍光還是血海都已經(jīng)斂沒無蹤,微風之間隱隱有某種法理規(guī)則顯現(xiàn),攔住了他的腳步。
那是現(xiàn)在的他無法突破的法理規(guī)則,是超過他現(xiàn)有理解范疇的存在,卻是他似曾相識的過往。
他望著夜色的最深處,想要看到些什么,最終卻什么都沒有看到,然后聽到了一些什么——是夜風輕拂的聲音,是遠處秋蟲哀淡的鳴叫,是破空聲,是街上傳來的如雷般的蹄聲,是高手吐氣的聲音,是戰(zhàn)斗的聲音,是鮮血噴濺的聲音。
庭院回歸安靜不過片刻,夜色便被更深的夜色撕破,十余名清吏司的刺客殺手,化作十余道黑光,來到了場間,來不及因為發(fā)生的事情而震驚,第一時間護在了周通的身前,同時數(shù)名氣息陰寒的刺客向陳長生掠了過來。
陳長生知道今夜應該沒有辦法殺死周通了。
這個事實讓他握著劍鞘的手變得有些寒冷,身體也隨之寒冷起來,他沒有理會那幾名殺向自己的清吏司刺客,而是繼續(xù)望向夜色深處,希望對方能夠現(xiàn)身解釋幾句,可是夜色依然如前,于是他的鼻息漸漸變粗。
只有與他最親近的人才知道,這代表著他現(xiàn)在非常生氣。
隱匿在夜色里的那個人,也應該非常清楚這一點。
穿著黑衣的清吏司刺客,就像夜色里的一部分,悄然無聲來到陳長生的身前,毫不猶豫提起染著毒素的鐵刺,向他刺了過去。
陳長生這時候的真元已經(jīng)消耗殆盡,內(nèi)傷正在發(fā)作,但按道理來說,應該還有戰(zhàn)斗的能力,至少不會被這幾名刺客殺死。
但他沒有動,只是看著夜色深處,眼睫微垂,掩著內(nèi)里的失望與淡淡的悲傷。
嗖嗖嗖嗖!數(shù)十道凄破的破空聲密集響起,幽暗的庭院廢墟間,出現(xiàn)了很多道明亮的光痕。
那些光痕都是附著神圣力量的弩箭,來自于國教騎兵的神弩。
那數(shù)名黑衣刺客悶哼連連,拼命地閃避,卻依然無法脫離這片弩雨,慘被射中,然后被化作數(shù)道青煙。
密集而匆忙的腳步聲響起,強行破門的聲音響起,踩破屋檐舊瓦的聲音響起。一百余名來自離宮的國教騎兵,不知何時舍了座騎,從正街處,翻屋越墻而至,用最短的時間,完成了對這座庭院的包圍,同時把陳長生嚴密地護在了身后。
就在國教騎兵闖入清吏司衙門的同時,夜空高處忽然燃起一道火線!
薛醒川來了!
他手持鐵槍,站在周通等人身前,神情冷峻看著國教騎兵當中的陳長生,然后舉起了右手。
隨著他的動作,庭院廢墟后方的夜色里,出現(xiàn)了很多羽林軍士的身影。
那些軍士的手里持著弓弩,弩尖泛著幽暗而恐怖的鋒芒。
一片死寂,雙方就這樣對峙著,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率先摳動弩箭,所有人都看著薛醒川的右手。
人們知道,隨后他的右手一定會放下來,只是不知道是會平緩地落下,還是用力地揮下,那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志。
那也意味著,今夜的京都,今后的大周王朝,將隨之進入兩種完全不同的局面。
“到此為止吧?!币坏郎n老的聲音在人群后方響起。
這座庭院里的海棠樹已經(jīng)變成了碎屑,屋宅已經(jīng)變成了廢墟,只剩下通往外界的那扇石拱門還有些殘余。
茅秋雨和一位穿著教袍的道姑,從殘缺的石拱門處走了進來。
薛醒川眼睛微瞇,認出那名穿著教袍的道姑,正是離宮常駐南方的圣諭大主教桉琳,卻不知何時返回了京都。
國教六巨頭,已經(jīng)有兩人出現(xiàn)在這里。
茅秋雨的手里,還拿著一根光毫隱現(xiàn)的法杵,那是離宮的重寶。
“陳長生謀殺朝廷大臣,難道離宮想朝廷當作這件事情沒有發(fā)生?”
薛醒川沒有轉(zhuǎn)身去看,也知道周通現(xiàn)在生死不知的慘狀。
他說這句話,并不是因為他是周通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真正的朋友,而是因為他是大周神將,他代表著圣后娘娘的意志。
茅秋雨走到陳長生的身前,看著他平靜說道:“周通大人這些年謀殺了這么多朝廷大臣,朝廷一直都當沒有發(fā)生過,陳院長身為下一代的教宗陛下,偶爾做這么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呢?”
……
……
(原章節(jié)名叫:夜色的最深處有一道聲音。因為超過標題允許的字數(shù),所以改成現(xiàn)在這樣。)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