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客的神情凜然而驕傲,眼神專注而認(rèn)真,看著徐有容,就像兩道鋒利的錐子,她說話的語速并不慢,但音調(diào)沒有什么起伏,顯得格外漠然,明明是個小女童的模樣,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俯視眾生的感覺,透著強大的自信。
人族與魔族年輕一代里最尊貴也是最強大的兩種天賦血脈,終于在周園暮峪的峰頂相遇,可以說這是宿命,也可以說是彼此意愿的呈現(xiàn),這場注定將會記載在史冊里的戰(zhàn)斗,開始之前,當(dāng)然要有與之相應(yīng)的儀式感,南客行禮,白衣少女回禮,然后開始對話。
“你就是徐有容?!?
山頂?shù)囊癸L(fēng)有些大,沒能聽清楚那名白衣少女有沒有回答是的這兩個字,但……是的,她就是徐有容。
她就是那只轉(zhuǎn)世的天鳳,當(dāng)今大陸最有前途的年輕強者,下一代的南方圣女,天海圣后最喜愛的晚輩,秋山君最愛慕尊重的師妹。而現(xiàn)在,她還多出了一個世人皆知的身份——國教學(xué)院院長陳長生的未婚妻。
南客看著她打量著,細(xì)眉緩緩地挑了起來,漠然的小臉上流露出不喜與失望的神情:“那些庸碌無知之輩,經(jīng)常拿你來與本殿下比較,我對你難免也有些好奇,不想今日見著,卻是如此令人失望。”
徐有容睫毛微眨,眼睛明亮,有些好奇問道:“哪里讓你失望了?”
南客舉起手指著她說道:“就你現(xiàn)在這好奇的模樣,便很令人失望,舉止形容一點都不大氣,像個小媳婦兒似的,個子也不高……真不知道人類究竟佩服你什么,就連我那位兄長也視你為珍寶?!?
魔族少主喜歡天鳳徐有容,在整個大陸都不是什么秘密,雖然那位魔族少主肯定沒有見過她。有趣的是,人類雖然罵那位魔族少主罵的厲害,卻并不怎么真的生氣,反而有些莫名的驕傲與喜悅,而這,也正是南客所不恥的。
被形容為小媳婦,徐有容并不生氣,只覺得有些新鮮,又想著,你這個天天打豬草的鄉(xiāng)村小丫頭,又哪里像傳聞里陰森可怕的南客?
不過南客話里的有些內(nèi)容,讓她很不悅——南客說她個子不高。因為她的身材確實不怎么高挑,尤其是穿著寬大的白色祭服,看著便更小了些,可愛居多。
徐有容想了想,看著南客微笑說道:“但我比你高。”
雖然這句話是笑著說的,但她的語氣非常認(rèn)真。
聽到這句話,南客的神情也更加認(rèn)真起來,眼神里的呆漠被憤怒取代。
尤其是徐有容微微仰著頭,顯得很驕傲。
確實值得驕傲,哪里不大氣了?
南客的視線從她的臉上向下移動,落在她的胸前,沉默片刻后,說道:“不知羞恥,也不怕玷污了你身體里的血!”
徐有容微羞而笑,并不接話。
南客更加生氣,說道:“你太讓我失望了,憑什么與我齊名!”
說話的時候,她的黑發(fā)狂舞于夜色之中,竟把夜的黑都壓了過去。
在人類世界里,南客這個名字很陌生,只有像教宗大人、圣后娘娘這樣的大人物才知道她是誰,又或者是像折袖這樣經(jīng)常與魔族打交道的年輕人,但在魔域里,這個名字則代表著強大與霸道。
南客是魔君最小的幾名女兒之一,但這并不是關(guān)鍵,因為魔君在他漫長的生命里,擁有過太多的伴侶,有籍可查的子女便有數(shù)十名之多,她的名字之所以能夠在雪老城里如此可怕,最關(guān)鍵的原因在于,她的天賦血脈很強大,而且她是黑袍大人唯一的弟子。
“你今年才破境通幽,我去年便已經(jīng)成功,而且我年齡比你要小,所以很明顯,我比你強。”南客看著徐有容面無表情說道:“來吧,讓我們公平地戰(zhàn)一場,讓我證明你的弱小,讓整個大陸知道,我們之間,究竟誰能飛的最高?!?
徐有容平靜不語,作為被挑戰(zhàn)的一方,自然流露出來某種氣度與自信。
彈琴老者始終在一旁沉默旁觀,南客殿下的要求他不敢反對,看到此時,便是活了數(shù)百年的他,也覺得有些愕然,注定會驚動整個大陸的這場宿命之戰(zhàn),怎么從開始到現(xiàn)在,就像是兩個不省世事的小姑娘在斗氣?
當(dāng)然,這不可能便是這場戰(zhàn)斗的全貌,戰(zhàn)斗終究要靠戰(zhàn)來分出生死,然后見到勝負(fù)。
暮峪峰頂,驟然風(fēng)起,夜色乍亂,南客飄然而起,借風(fēng)而掠,劍已在手,隔空刺向徐有容!
南客的劍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特異之處,但事實上非常特異。
這把劍非常細(xì),但絕對不秀氣,因為這把劍非常長,長的異??鋸?,甚至要比山下那些古槐還要長!
南客用的劍法,也看不出什么特異之處,仿佛就是直刺而出,但因其簡潔,卻有著難以想象的威力。
夜風(fēng)瞬間狂暴起來,繞著崖坪發(fā)出恐怖的轟鳴。
峰頂上方約數(shù)百丈的空中,忽然出現(xiàn)一道明亮的弧線。
崖下數(shù)十丈下方的深淵里,也出現(xiàn)了一道相對黯淡的弧線。
那是彈琴老者用琴聲構(gòu)強出來的虛境邊緣。
如此高妙、即便是徐有容也不得不暫留其間的虛境,竟被她這看似簡單的一劍直接用劍意逼了出來!
這是何等樣霸道的劍勢!
一劍隔著數(shù)百丈而起、卻迎面而至!
看著這一劍,徐有容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震驚神情,也沒有任何警惕的意味,反而覺得很理所當(dāng)然。
因為她知道自己有多強,那么便知道南客應(yīng)該有多強,對這一劍早有心理準(zhǔn)備。
就在南客出劍的那瞬間,她從身后解下長弓,立于身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劍來的太快的緣故,她沒有來得及從箭匣里抽出箭來,于是弓弦上空無一物。
她兩根秀氣的手指并攏,溫柔而堅定地拉動弓弦,然后松開。
整個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卻又異常簡潔清楚,仿佛能夠讓你看到每個分解開來的畫面。
彈琴老者早已停止了撥弦的動作,崖間琴音已止。
此時,她撥動了弓弦,于是崖間再次出現(xiàn)一道琴聲。
清鳴而悠長的一聲……嗡!
隔著數(shù)百丈,徐有容挽弓射南客!
然而,弓弦上沒有箭,怎么射?
弦動之聲剛起,夜空里便響起了一道箭鳴。
這聲箭鳴很清亮,更悠長,仿佛已經(jīng)在夜空里無聲無息地響了很長時間,直至此時,才給世界聽見!
一道箭,自夜空深處而來,如閃電一般,射向南客的雙眼之間!
這是哪里來的箭?
這便是先前,徐有容在孤樹畔,推算良久之后射出的那一箭!
都以為因為虛境的干擾,這枝箭消逝于山崖之間,誰能想到,這一箭竟一直在夜空里飛行,直至此時,才給世界看見!
孤樹旁一箭,起于數(shù)刻之前,落于此時!
……
……
轟的一聲巨響!
暮峪峰頂沙礫疾滾,勁氣四濺,昏暗的夜色都無法遮住那些沖撞產(chǎn)生的空氣湍流。
堅硬的崖石表面上,出現(xiàn)了無數(shù)道細(xì)微的裂縫。
那些裂縫,都來自于南客腳下。
她的腳很小,穿著兩只蛟皮靴,踩著那些向崖畔蔓延而去的裂縫,畫面看著很是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