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北新橋,黑犀牛拉著那輛車去了桔園。
清吏司的下屬叩開了桔園的大門。正準(zhǔn)備休息莫雨看著站在堂間的周通,微微蹙眉說道:“你不用參加朝會,我可得早起?!?
周通看著墻上那幅傳世的名畫,說道:“先前我與陛下在北新橋?!?
這句話說的無頭無尾,很是突然。
莫雨的神情卻變得凝重起來:“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我很害怕?!?
周通平靜說道,蒼白的臉上哪里有半分懼意,但不知為何,有陣法護持的桔園建筑本應(yīng)溫暖如春,現(xiàn)在又是春意,卻忽然間寒冷了數(shù)分。
莫雨盯著他的眼睛,發(fā)現(xiàn)他的慘白的眼仁里布滿了血絲,顯得有些恐怖,問道:“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周通看著她吃吃笑了起來,說道:“你難道不害怕?”
莫雨面無表情說道:“我沒時間陪大人您發(fā)瘋?!?
周通斂了笑容,面無表情說道:“整個大陸都知道人類世界現(xiàn)在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么,那就是我大周的皇位。陛下就算想把皇位交還給陳氏皇族,也始終無法下定決心,因為天海家到時候一定會被滿門抄斬,雖然都說天海家不等于陛下,但陛下終究姓天海,她怎么忍心看到這幕畫面?”
莫雨蹙眉說道:“你也說了,整個大陸都知道這件事情?!?
周通說道:“所以陛下一直在猶豫,天海家認(rèn)為她的猶豫是機會,在陳留王和諸郡里的那些王爺看來,這份猶豫是死亡的陰影,而之所以陛下會一直猶豫,還有一個原因,是離宮始終沒有明確表態(tài)?!?
莫雨沉默片刻后說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周通面無表情說道:“我想說的是,教宗大人今夜終于正式表態(tài),他不同意,國教不同意,那么陛下還會不會繼續(xù)猶豫?”
莫雨沒有接話。
大朝試后,很多人都知道了陳長生的師門來歷,那是教宗大人親口承認(rèn)的——陳長生的老師正是前任國教學(xué)院院長,最堅定的保皇派,十余年前與皇族聯(lián)手試圖推翻圣后娘娘的統(tǒng)治。
而今夜,教宗大人讓陳長生當(dāng)了國教學(xué)院的院長。
這個決定表露的態(tài)度非常明確。
如果圣后娘娘堅持讓天海家繼承國祚,教宗大人和離宮再也不會像當(dāng)年那樣站在她的一邊,而會變成當(dāng)年的國教學(xué)院。
莫雨問道:“你覺得……娘娘已經(jīng)下定決心?”
周通沉默片刻后說道:“陛下可以主動退位,換取天海家的存續(xù)?!?
“荒唐!”莫雨怒道:“娘娘怎么能退位?而且皇族的承諾如果可信,娘娘何至于猶豫這么多年?”
“如果是教宗大人作保呢?”周通盯著她的眼睛說道:“你覺得就算是陳留王登上皇位,難道就敢無視國教?”
莫雨聞微怔,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如果真這樣……”
她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也是好事啊。”
“大周皇位平穩(wěn)傳承,對人類世界來說當(dāng)然是好事。天海家如果能夠保住存續(xù),就算不像當(dāng)前這般風(fēng)光,也算不錯。”
周通看著她似笑非笑說道:“但對我們二人來說,好在何處?”
莫雨平靜說道:“娘娘自然會對我們有所安排。”
周通說道:“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總有乘槎游星海的那一日,若真到了那一日,你我如何自處?”
莫雨沉默不語。
周通盯著她的眼睛繼續(xù)說道:“你聽教宗大人的話做了很多事,娘娘為什么不怪你?因為娘娘很清楚你心里的不安,就像我先前說的害怕一樣……離宮里的人們從來都不喜歡你我,所以你想緩和與那邊之間的關(guān)系。”
莫雨迎著他的目光平靜說道:“那又如何?真到了那天,你肯定沒辦法再繼續(xù)活下去,要你死的人太多,而我……只要活著,別的都無所謂。”
周通看著她似笑非笑說道:“是嗎?到時候無論陳家誰當(dāng)皇帝,你或者死,或者成為他的女人,你真的愿意?那我也就無所謂了。”
莫雨神情微變,有些煩躁喝道:“你究竟想怎么辦?”
周通說道:“首先,我們至少要保證陛下不這么快下決定?!?
莫雨若有所思說道:“你想打破娘娘與教宗大人之間的默契?”
周通說道:“不敢,我只想讓教宗大人的表態(tài)失去效用。”
莫雨搖頭說道:“你不能殺他,娘娘也絕對不會同意,因為他對大周有功,至少現(xiàn)在不行?!?
周通面無表情說道:“功臣良將,我殺的多了。”
莫雨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但他立的是大功?!?
由坐照境至通幽境,是修道路上最難的三道關(guān)隘之一,因為那是修道者第一次經(jīng)歷生死的考驗,稍有不慎,輕則走火入魔、神智不清,重則當(dāng)場身死,死亡的比例太高,以至于無數(shù)年來,竟有很多修道者明明看到了通幽境的門檻,卻不敢向那邊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