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自己手上的雨水把他頭發(fā)染濕了,向淮之收起手,垂眼靜靜地等他回答。
景歡握著門把,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用他那破鑼嗓子問:“哥……你怎么知道我住這?”
向淮之說:“路杭說的。”
其實是之前兩人一起回來時,向淮之特地觀察過。景歡走進(jìn)這棟大樓后,沒過幾分鐘,這層樓的燈光就會亮起來。
不過這件事說出來似乎有些變態(tài)。
所以干脆全推給路杭。
景歡“哦”了一聲。
向淮之把禮物盒遞給他。
景歡慌亂地接過來,一眼都沒多看,倉皇地說:“謝謝?!?
草。
這是干嘛??!
說好我病好了再去自首的!為什么現(xiàn)在就上門來抓人了!?。?
景歡咽咽口水,喉間傳來的刺痛讓他徹底清醒。
向淮之睨了眼微微拉開的門縫,然后晃了晃手上的袋子。
不知道這人為什么察覺了也不跟他攤牌,向淮之索性陪他一起演。
他說:“路杭發(fā)燒了,我順路給他買了點退燒藥。既然你也病了,先給你?!?
“……”
發(fā)燒個鬼。
剛剛不還跟我一起快樂下本呢嗎!
知道這是向淮之特地給他送來的藥,景歡硬著頭皮接過來,“那怎么好意思,謝謝。”
景歡,你千萬要鎮(zhèn)定。
你什么都不知道。
只要你演技夠好,向淮之的拳頭就夠不著你。
向淮之穿著深綠色的外套,因為淋了雨,顏色漸深。
知道自己病了后,景歡就把窗給關(guān)了,又拉著窗簾,壓根不知道外面下了雨。
“你淋雨了?”景歡說,“沒帶傘嗎?”
他的本意,是想借向淮之一把傘。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嗯,”向淮之說,“地方借我躲躲雨?”
景歡:“……”
淦?。?!
有那么一瞬間,景歡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怎么辦。
我電腦上開著的游戲客戶端怎么辦。
這他媽要我怎么演。
這就是奧斯卡影帝來了也他媽沒法演?。。?!
拒絕吧。
直接把人趕走!
就說他現(xiàn)在病得不舒服!說房間臟得不能見人!說他跟別人在同居不方便!
向淮之問:“行嗎?!?
“……”景歡心臟怦怦怦跳,臉上保持鎮(zhèn)定,然后像給自己搬開棺材似的,緩緩地拉開房門,“行,當(dāng)然行?!?
向淮之一踏進(jìn)去,就看到高至他半腰的鞋架子,里面每一個都裝滿了球鞋,雙雙價格不菲。
男的天生比女孩子要邋遢,玄關(guān)前的地面上,還有幾雙放不下的,歪歪扭扭地放在一邊。
雖然看起來雜亂,空氣中卻并沒有異味。
景歡想給向淮之拿雙拖鞋,低頭找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家里就一雙拖鞋。
于是他把鞋脫了:“我這就一雙鞋,你勉強(qiáng)穿著吧?!?
“不用,你自己穿好?!毕蚧粗抗馊苑旁谛裆?,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你很喜歡球鞋?”
回答的話涌至嘴邊,又被景歡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背脊僵直。
等會兒……
他之前是不是還草過父母離異,生活貧困的可憐少女人設(shè)???
向淮之打量了一會兒,看明白了。
擺在鞋柜最上方的鞋最貴,便宜的就在最下面,放在外面的也貴,是常穿的。
景歡耳朵滾燙,擠出一句:“這些都是高仿貨?!?
向淮之問:“叔叔阿姨也舍得讓你穿高仿?”
“……”
他忘了,向淮之見過他爸媽。
景歡覺得自己又涼了幾分。
想圓謊,卻越說越離譜。
向淮之微不可見地扯了扯嘴角,沒再繼續(xù)逗他:“先去吃藥?!?
景歡煮的一壺?zé)崴伎煲姷琢?,他給向淮之也倒了一杯,走出廚房一看,向淮之坐在沙發(fā)上,視線放在他的電腦屏幕上。
景歡差點拿不穩(wěn)杯子。
日。
他當(dāng)初為什么要圖方便,租了這個沒有臥室的房子。
景歡租的房子只隔開了廁所和廚房,床、沙發(fā)、電腦都在客廳,看起來大氣又舒服,是他喜歡的戶型,獨居正正好。
現(xiàn)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強(qiáng)迫自己目不轉(zhuǎn)睛地把杯子放到向淮之面前。
“你剛淋了雨,喝點熱的……”
“你還在玩九俠?”
空氣都安靜了。
景歡的呼吸不自覺快了幾拍。
“就是隨便玩玩。”景歡猛地咳了幾聲,胡亂拿起桌上的藥,強(qiáng)行掰開話題,“這些分別吃幾片?”
向淮之收回視線,從塑料袋中拿出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拆開后一看,是個耳溫槍。
景歡伸手?jǐn)r他:“不用拆,這個……”我有。
景歡你在干什么?
你的體溫計量不出體溫?。?
向淮之抬眼:“嗯?”
“這個……”想起自己上小時才撒的謊,景歡深呼吸,“我不會用?!?
向淮之沒說話,他把說明書丟到一邊,拿著套好保護(hù)罩的耳溫槍轉(zhuǎn)過頭來,抬手捏住了景歡的耳廓。
手指尖還是涼的,景歡覺得耳朵一麻,下意識想躲。
向淮之伸手按住他的脖子。
“別動。”他拿著耳溫槍,確定能使用后,把前端塞進(jìn)了景歡耳中。
景歡呆坐在沙發(fā)上,突然不知道手腳該往哪放。
景歡從小到大,雖說不是什么大哥大,但也算是位小霸王。叛逆期那會兒,他不惹別人,別人也不敢招惹他。不論是打架還是考大試,他都沒怎么慌過。
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的臉都能拿去煎雞蛋了。
他媽的。
這就是撒謊的代價嗎。
老子錯了,老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耳溫針可能只在他耳朵里放了十秒,甚至更短,景歡卻覺得比高考那一百來分鐘還要漫長。
然后就聽見身邊人沉著聲音,沒什么語氣地念:“38度9?!?
景歡驚訝:“這么高?”
向淮之垂下眼。
對上視線,景歡瞳孔地震,心里慌得一批。
“我睡醒的時候量,還沒到38度呢,”景歡撇開眼,“真的?!?
向淮之把保護(hù)罩丟進(jìn)垃圾桶,拆開藥盒。
“這個一次兩片,發(fā)燒的時候吃?!毕蚧粗种感揲L,邊說邊把藥從包裝中擠到小盒子里。
“這個一天兩次,一次一粒,每天吃?!?
景歡盯著他的手指,向淮之的手是真的很好看,他一男的都這么覺得。又長又直。
“這個……”向淮之睨他,“你在聽嗎?”
景歡回神:“當(dāng)然!”
直到把藥吃了,景歡才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有點矯情。
他懂事以來,從沒讓誰伺候過他吃藥。
看著他吃完藥,向淮之抽出張紙,隨便在前額碎發(fā)上擦了兩下。
景歡這才反應(yīng)過來:“我去給你拿條毛巾?!?
“不用,已經(jīng)干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