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麗將一根木頭塞進大鍋的灶臺,瞪了閆解成一眼道:“我就煩你這猶猶豫豫娘兒們嘰嘰的樣兒,你就不能跟學武似的敞亮點兒?”
不說李學武還好,于麗這么一說,閆解成被自己父親在心里種下懷疑的種子就發(fā)芽了。
“咱爸說你幫李學武收拾屋子、洗衣服了”
“嗤~~”
于麗嗤笑道:“我拿人家的錢,干的不就是這個活兒嘛,咋了?看不慣了?我倒是想幫咱自己家收拾屋子洗衣服了,他給我錢啊?”
“是是是”
聽見于麗帶刺兒的話閆解成又慫了,也是無法說自己媳婦兒什么。
這才叫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呢!
本來就是,商量自己工作那天自己可是就在的,商量房子那天劉光天也是在的。
閆解成雖然還是在心里有些別扭,但是自己都找不出自己媳婦兒跟李學武的證據(jù)來,僅憑借自己父親的胡亂猜測,別扭都說不出來。
閆解成是慫了,可于麗不讓了,曾地一下站起來瞪著眼睛問道:“你爸是不是又說別的了?”
“沒有”
“說!你說不說?”
于麗上手就要掐閆解成。
閆解成被于麗硬逼著也只能猶豫著說道:“就是說……”
“你要是不說趕緊走,別跟我眼巴前兒晃悠”
于麗見閆解成吞吞吐吐的,自己公公指定沒說好話,推了一把閆解成就要攆他出去。
“說你跟李學武那啥……”
于麗聽了這話就是一愣,隨即看到閆解成探究的眼睛,便知道自己公公也就是瞎猜的。
要真抓到證據(jù)了,那還用等著閆解成上這兒跟自己支支吾吾的試探來?
于麗把手里的燒火棍一扔,張開嘴就罵道:“閆解成,你有沒有良心?我這么辛苦為了誰?我跟你沒房沒地的這么干為了誰?”
“不是我說的!”
閆解成見于麗反應這么大趕緊認錯道:“都是我爸胡說的,我都沒信,真的,他說完我就跑回來了,剛才你也看見了”
“真的?”
見于麗問,閆解成起誓發(fā)愿地說道:“真的,我早就說過,我只相信你跟李科長”
于麗抹著眼淚說道:“氣死我了,你爸怎么這樣啊,要是讓人家知道這話是我公公傳出去的,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是是是,媳婦兒,你看我都沒信,他就是想讓我回去住,好把錢交給他,我明白的,沒看我都沒回家直接上這兒來了嘛”
閆解成幫于麗擦著眼淚,勸慰著,順便把自己老子踩了一腳,踢一邊兒去了。
于麗這才破涕為笑,懟了閆解成一下道:“你說說你,李學武又是給你找工作,又是給你調工作的,還有錯了?”
“現(xiàn)在還讓你掛在小車班,有了好處還想著你,你咋不記得人家的好呢,你爹給你啥了?那么心疼你咋還攆你出來呢?”
“是是是,我都知道李科長的好”閆解成不住地點頭道。
于麗把閆解成手里的衣服拿過來看了看說道:“再說我,這院兒里這么些人呢,誰不知道我凈撿著李學武不在家的時候去收拾屋子,跟李學武在一塊兒的時候不都是在這邊兒嘛,一屋子人呢”
“我知道,媳婦兒,我相信你的”
于麗捶了閆解成一下,掉著眼淚兒說道:“你知道個屁,你爸指定是看見李學武那天晚上回來我去找他了”
“???!
”
見閆解成瞪眼,于麗嗔道:“我是去問房子的事兒啊,你不著急我還不著急啊,這事兒不得背著人啊,滿世界嚷嚷還想不想要房子了?”
這還真沒編瞎話兒,于麗確實去問房子的事兒了。
“啊啊啊,這個事兒啊,我說的嘛,是不能讓人看見,我就說的嘛,我爸凈瞎想,房子怎么樣了?”
于麗將衣服放回閆解成手里說道:“李學武說街道那邊兒他去談,工程隊這邊兒也談好了,就是營造西院兒這個,便宜不說造的還好,咱們等著住就行了”
“嘿嘿嘿,那感情好了”閆解成不住嘴地笑道。
“你就知道笑,你就知道瞎尋思,你想想,這事兒我怎么在這邊兒說?多少耳朵在呢,李學武也就晚上回家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我只能這個時間去找他,你還不信任我,哼”
閆解成抱著衣服嬉笑著說道:“我這也不是擔心你嘛,別生氣了,真的,誰說啥我都不信”
“死樣兒,趕緊的,把衣服拿東屋的大盆泡上,晚飯收拾完我給你洗出來”
“謝謝媳婦兒,媳婦兒真好”
“去去去,肉麻死了”
閆解成泡完了衣服見聞三兒和老彪子幾人正往屋里走,便也跟著進了里屋,卻是瞧見李學武躺在炕上睡著覺呢。
這可給閆解成嚇了一身冷汗,剛才還以為里屋沒人呢,這才跟于麗說那些的,要是知道李學武在里屋,說啥也不敢說啊。
“喂喂,武哥,咋睡著了呢?”
老彪子搖了搖李學武的腿便往后撤,這是他自己總踢別人留下的后遺癥,怕別人報復。
在叫別人起床的時候都是扒愣一下就躲開,這叫夜路走多了怕鬼。
“嗯?”
李學武睡眼惺忪地被叫醒,看了看炕邊站著的幾個人,揉了都眼睛打了個哈欠。
“回來了?中午沒睡好,這會兒困了,栽歪一下就睡著了,啊~~~幾點了?”
“七點多了,再睡你晚上就睡不著了”
老彪子見李學武坐起來了,便也就坐上了炕,這膽兒虛的動作看得李學武一樂。
“你是不是壞事兒做多了自己都覺得疑神疑鬼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呵呵呵,我特么就覺得以前他被叫醒那會兒踢人是特么裝的,這會兒我算是看出來了”
看著自己三舅要上來踢自己,老彪子趕緊踢了鞋往炕里竄,邊竄邊笑道:“那是真的,真的!我真沒印象,就是不知怎么就踹人”
被聞三兒追著捶了一頓,老彪子也不還手,只是嘻嘻哈哈地笑著喊疼。
這兩個活寶可把屋里人逗壞了,于麗和陳曉燕端著菜進來都被逗得看起了熱鬧來。
這老彪子就是倒座房的開心果兒,天天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愁,以前沒飯吃的時候跟著李學武瞎竄也是這個德行。
笑鬧一陣兒還是姥爺和二爺進屋,幾人才算消停下來。
請了姥爺和二爺上炕里坐了,幾人這才也都上了炕圍著炕桌坐了。
今天是于麗做的菜,燉的土豆條,里面放了點兒醬,又放了干辣椒,這可是道下飯的菜。
另一個菜就是蘿卜丸子湯,這丸子也是肉丸子,但是肉不多,蘿卜絲占了大多數(shù),但是幾人吃著都挺香。
最后一道菜就是李家的保留菜式,炸凍白菜,白切蘿卜條兒,白切大蔥白兒,還有兩頭蒜,就這么拼著盤兒端了上來。
蘸的醬是用葷油炸的熟醬。
李家的醬都是老太太做的,劉茵做的醬家里人都說苦。
當然了,在北方,這做醬不叫做,叫下,意思就是將醬塊子洗干凈,捏成小塊兒,放進醬缸里填水進行發(fā)酵。
劉茵常常自嘲說自己命苦,所以下的醬也苦,這李學武是不信的。
但不信也沒法兒,就算是老太太站在邊上教劉茵下醬,那也不行,夏天一吃就是苦的。
所以現(xiàn)在每年的三月份還都是老太太自己刷醬塊子,自己調鹽,忙活著下醬和篩醬。
現(xiàn)在倒座房吃的醬和咸菜還都是李家的,只不過是前段時間姥爺又收拾了一些小土豆,蘿卜啥的,讓老太太在醬缸里腌制了咸菜。
現(xiàn)在倒座房早上吃的咸菜就是前段時間新腌的。
幾人吵吵鬧鬧地吃著菜,陳曉燕又把李學才帶來的饅頭端了上來,給每個人都分了。
今晚大家倒是沒有喝酒,因為明天還有正經(jīng)活兒。
“學武,電機買回來了啊,軸承、鋸片什么的五金店里都有,我就一起買了”
李學武點點頭,看向姥爺說道:“大姥,有空我們幫你把大框都打出來,剩下的細活兒得您自己慢慢做了”
姥爺笑著說道:“好好好,簡單得很,在家具廠就是我們自己攢電鋸,沒想到退休了還能用上電鋸了,呵呵呵”
老彪子見姥爺說完,皺著眉頭說道:“您讓我們留意的舊家具什么的還真有,量還不算小,但是愿意賣的不多,現(xiàn)在都是緊吧日子,沒誰家愿意賣家具的,不是自己修就是找人修”
“這倒是個問題,現(xiàn)在誰家不是這個樣子,除非是要結婚的家庭,不然誰家愿意置辦新家具啊”
“要不怎么說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呢”
“我是沒看見,我凈幫著三舅往家倒騰那些家具了”
這幾人七嘴八舌地開始議論開了,有說家具多的,有說家具少的,有說有愿意買的,又有說日子困難沒人買的。
還是聞三兒給總結了一下:“您也別上火”
這是看姥爺?shù)哪樕蠜]了笑臉才安慰了一句。
接著又對著幾人說道:“這個事情還是要分情況看,咱們走街串巷的,遇到小門小戶的那是收不上來舊家具,這是正常的,其他的東西收的也少啊”
“但是工人居住的家屬區(qū)或者干部居住區(qū)就有得收了嘛,再一個”
聞三兒看了看姥爺說道:“咱們還應該是以新家具作為咱們的主要商品,再輔以舊家具置換,這樣才能把這個事情流動起來”
姥爺也是笑著點點頭道:“是我想當然了,沒想到實際情況,就想著做家具了”
“沒事兒,您手工做一套家具,就算有我們的幫忙,怎么也得個三四天呢,就這個頻率,怎么都夠咱們賣的了”
李學武吃得快,說話這會兒工夫已經(jīng)吃了兩個饅頭了。
晚上不想吃得太飽,撂下快子往后撤了一下屁股,然后又靠在了被子上。
可能是剛才睡了一會兒有些發(fā)囁,一直沒怎么說話,這會兒吃了飯才有了點兒精氣神兒。
于麗見李學武下桌了,趕緊放下快子去柜子上取了茶杯給李學武砌了一杯高碎,端著放在了炕上。
“謝謝嫂子”
李學武坐起身虛扶了一下道了謝。
于麗則是隨口說了句:“沒事兒,今晚的菜鹽精重,喝點兒水”
閆解成端著飯碗看了看于麗,又看了看李學武,覺得還是自己爸爸多心了,挺正常的嘛。
李學武又躺靠在了被子上,然后說道:“整套的家具還是緩一緩,像是柱子哥這樣訂做的,咱們可以接了訂單做嘛,我看還是做一些規(guī)格單一的家具合適”
姥爺吃得少,這會兒也吃完了,往后撤了一下,然后問道:“做什么單一的?”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葉水說道:“整套的家具不舍得買,那吃飯的桌子和板凳得買吧”
見大姥和幾人皺著眉頭想著,李學武繼續(xù)解釋道:“比方說單做一個板凳要一個小時,四個小時就能做四個,但用一個小時專門做凳子面兒,一個小時專門做凳子腿兒,那兩個小時能做多少?”
聞三兒“嘿嘿”笑道:“你是要把你姥爺累著咋地,還用上流水線了”
“哈哈哈”
聽著幾人玩笑,李學武也是笑了一陣兒,然后看著姥爺說道:“就是怕您累著,這玩意簡單,您做著單一的配件省時省力省精神頭兒”
“呵呵呵”
姥爺也是笑了一陣,看著李學武問道:“那樣可就做不得什么花樣了”
姥爺說的是早先那種凳子,有的帶弧形的,有的凳子面為了屁股舒服也做弧形的。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甭麻煩,怎么簡單大氣怎么來,現(xiàn)在講的可是結實,就是實木板,下面四條實木腿兒加上橫稱,您再給調好了漆,上它三面兒漆,這凳子就完活兒了”
聞三兒磕了磕姥爺?shù)耐日f道:“就要這樣兒的,咱老百姓要的就是這個結實勁兒,一輩子用不壞才好呢”
姥爺“呵呵呵”地笑道:“放心,咱做出來的凳子絕對是質量有保證,一輩子可能時間太長了,30年用不壞還是敢說的”
這個李學武可是知道的,前世上小學的時候,課桌和長條凳子就是木頭的。
想想魯迅先生那篇文章的影響力,這課桌可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個“早”字摧殘的,依舊堅挺地支持著一代代的學子。
如果不是打架的時候強拆了凳子腿兒和桌子腿兒,那些“早”字對于純手工桌椅的傷害簡直不值一提。
老彪子這會兒也吃完了飯,跟著二孩兒下地給大家伙兒沏茶。
端著兩碗茶水交給二爺和姥爺,老彪子站起身說道:“其實啊,咱們出去收廢品最好還是不要用錢,這就是一種浪費”
說了這句話,老彪子又給其他人端茶。
“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咱們的商品去換,沒有的找供銷社低價購買也好,這一來一去就能賺兩次錢”
聞三兒盤腿兒坐在炕上,看著老彪子說道:“想明白了吧,等這凳子做出來,咱們就往車子上放那么四五個,有愿意換的就換,有愿意買的就賣,賣不出去還能做個宣傳不是?”
“嘿嘿”老彪子笑了兩聲,道:“您還真別說,真就有愿意扒車看的老頭老太太,總想著占點便宜,要我說啊,這凳子就挺好”
李學武這會兒見姥爺和二爺都坐著喝茶,便也坐了起來,隨后說道:“其實桌子也有好做的,桌面兒的板子直接用電鋸,條框也是,到最后直接一拼接就成”
這個時候的桌面兒拼接還少有用膠的,都是直接用木板拼,然后外框固定了上漆。
李學武拿著桌子上的快子比畫著說道:“最重要的是這個桌子腿,可以做成這種帶中軸的,不用的時候可以合起來,用的時候打開了成十字,穩(wěn)當?shù)煤堋?
“嘿,這不就是咱們早先街面上買賣攤子用的那種嘛”
李學武笑著說道:“就是這個,但是要做得結實些,桌腿兒桌面兒一起賣,簡單又實用,遇到家里人口多,屋里窄吧的,用著多合適”
姥爺想了想說道:“不難,有了電鋸不難,破木頭,刨面兒,鉆眼兒,都不用手工了,就剩下拼接和組裝,一天還不得弄出個幾套來啊”
聞三兒看著李學武說道:“到時候就是材料的問題了”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水說道:“慢慢來,老百姓們接受也需要時間,西院兒剩下的木頭還有,咱們收上來的舊家具還夠支吧一段時間”
邊說著李學武已經(jīng)想到東北那趟走貨的事兒了,如果能經(jīng)常去一趟,從二叔那邊兒弄木材過來就好了。
這個限制倒不是渠道,因為有自己這個金手指在,從東北運木材過來還真就不是個事兒。
麻煩的是沒有時間,現(xiàn)在自己的事情是一件接著一件,現(xiàn)在更是走不開了。
只能想著年后塵埃落定的時候往東北走一趟了,順便看看當初埋下的那枚棋子能不能用一用。
“暫時先這么著,木材的事情我來想轍,年前這一陣兒咱們先湖弄過去”
“得嘞,有您這句話我們就都甭?lián)牧?,呵呵呵?
幾人說笑著,看著閆解成也吃完了飯,老彪子用茶缸子給閆解成也倒了一杯茶。
再怎么瞧不起這窩囊的人,看著在倒座房伺候自己幾人的于麗的面子上也得給閆解成個面子,最起碼面子上要過得去。
就像是傻柱,這么渾的人都沒跟閆解成一般見識,都是看著于麗會聯(lián)合人兒。
剛開始老彪子還以為李學武是用閆解成的原因才安排的于麗,沒想到是用的于麗,才安排的閆解成。
今天是于麗帶著陳曉燕在家看著店兒,本來老彪子和聞三兒還不放心,中午在家耽誤了一會兒才走,但是看著于麗待人接物上確實沒的說。
街坊鄰里來賣廢品都是笑呵呵的,就算是那些想要占個小便宜的,于麗也都能笑著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