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危掀了車簾出去,寒聲喝道:“刀琴,馬!”
刀琴一怔,但是憑借著多年跟隨謝危的經(jīng)驗(yàn)與默契,二話不說一拍身下馬鞍,整個(gè)人飛身而起,徑直將身下那匹馬讓了出來,自己落到馬車車轅上。
謝危則直接翻身上馬。
然后朝著車?yán)锖傲艘宦暎骸皩幎鰜?!?
姜雪寧一陣心驚肉跳,根本來不及多想這到底又出了什么變故,連忙鉆出車來。
人都還沒站穩(wěn),腰間便是一緊。
眼前一花,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整個(gè)人已經(jīng)被謝危一把撈上了馬,坐在了他身前,被他攬入懷中!
幾乎就在同時(shí),身后馬蹄聲已經(jīng)變得清晰。
隱約仿佛有人呼喝起來。
緊接著便是“嗖嗖嗖嗖”一片破空的震響,竟是數(shù)十雕翎箭破空而來!
“篤篤!”
馬車車廂后半截幾乎立刻變成了只刺猬!
刀琴一刀斬了兩支箭,竟被震得虎口麻了一下,頓時(shí)幾分心驚,幾分駭然,向謝危道:“教中絕不可能有這么厲害的弓箭手!”
亂箭紛飛,夜色里看不分明。
謝危心底戾氣陡然滋生。
耳旁有破空的風(fēng)聲一道,他眉尖便如冰凜冽,電光石火間,只朝著身畔黑暗中一彈指!
“啪!”
黑暗中疾馳而來的箭,立時(shí)被震飛。
姜雪寧只覺面頰前面一道涼意掠過,竟是那支箭緊貼著她的耳廓擦去,驚險(xiǎn)萬分!
追兵未現(xiàn),箭雨先至!
不用想都知道后面有多少人。
謝危手指緊緊扣住了韁繩,向西面深山密林里看去,迅速考慮了一番,聲音近乎凍結(jié),斷然道:“你們繼續(xù)往前!”
刀琴立時(shí)應(yīng)聲:“是!”
姜雪寧驚魂未定,還沒想出謝危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便見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竟帶著她馳馬朝著一旁幽深的密林間沖去!
重重的樹影,在天幕山野中,晦暗層疊。
馬兒受驚,跑得飛快。
不像是帶著他們穿入林中,反倒像是這幽深寂靜的密林沖著他們撲過來,迎面的冷風(fēng)淹沒了姜雪寧的語,讓她不得不瑟縮在謝危雙臂之間,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后方很快傳來短兵相接之聲。
時(shí)而夾雜著人和人的慘叫呼喝。
只是太過混亂,很難判斷戰(zhàn)況。
謝危完全沒有回過一下頭。
他的冷靜,近乎于冷酷。
馬兒一徑朝著山林深處奔去。
方才襲來的那些刺客箭雖然到了,卻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黑暗中是不能立刻判斷出他們出了馬車,也不能確定人群中是否少了一匹馬——
這便是最大的生機(jī)所在!
也不知往前奔了有多久,前面的樹林變得越來越密,地上也開始出現(xiàn)了低矮的荊棘,山勢(shì)在往下走,馬兒不好下坡,漸漸不肯往前。
謝危便翻身下馬,向姜雪寧遞出一只手:“下來?!?
姜雪寧下意識(shí)地將手放到他掌心。
他用了力,另手搭在她腰間,將她扶下馬來。待她站穩(wěn)后,也不及說上什么,只將掛在馬鞍上的箭囊取下來背在身上,然后握著弓箭用力地在馬臀上抽了一下。
馬兒吃痛,一聲嘶鳴,前蹄揚(yáng)起,便朝著林間疾奔出去。
一路撞折了樹枝,踩踏了腐葉。
在其身后,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謝危卻不向那邊去,反而順著前面的山坡往下走。
姜雪寧腦袋發(fā)蒙:“我們逃了,刀琴那邊怎么辦?還有劍書呢!”
謝危頭也不回:“死不了。”
姜雪寧心顫不已,有些吃力地跟著他走,突然覺著這慘兮兮的情形有種說不出的熟悉,于是笑了一聲,有些自嘲味道:“我算是發(fā)現(xiàn)了,跟著先生你啊,就沒什么安生日子。一共也就同行三回,回回倒霉。當(dāng)年遇襲,現(xiàn)在刺殺,小命全拴在刀尖上!”
“……”
謝危腳步陡地停下。
姜雪寧一沒留神撞上,正好磕在他挺直的脊背,不由疼得齜牙,抬頭:“先生?”
謝?;仨粗?,山林間只有些細(xì)碎的星光從枝葉的縫隙中傾瀉而下,落在他肩上,他靜默的身影似乎與這幽暗的山林融為了一體。
姜雪寧頓時(shí)有些緊張:“我不是……”
謝危沉默轉(zhuǎn)過身去,只道:“你說得對(duì)?!?
跟著我沒有好下場(chǎng)。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