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伯游只當自己這女兒愛玩了一些,愛鬧了一些,可也只限于年輕人之中,哪里想到近來的風雨之中就有她一番手筆?
認知顛覆時,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
姜雪寧倒是冷靜地為他分析利弊:“此事蕭姝一清二楚,如今她在宮中乃是新近得寵的賢妃娘娘,不知在琢磨多少報復(fù)我的法子。倘若女兒留在京城,一則不知還要做出多少荒唐事,二則行無狀還恐牽累已經(jīng)成為臨淄王側(cè)妃的姐姐;三則蕭姝若盯著女兒報復(fù),也未必不牽連家族。如此倒不是先離開京城一段時間,遠避其禍,京城里的人久不見女兒,自然漸漸忘了。又聽說天府人杰地靈,女兒去到蜀中,痛改前非,自然也無人知道我在京中是何等跋扈,說不準為父親尋回個好女婿。還請父親考慮一二?!?
不過其實姜伯游同意不同意,對她來說都沒差。
若是同意,一應(yīng)出行的事情自然簡單;若是不同意,最差也不過就是和上一世的尤芳吟一樣,偷偷跑出去,至于路引這些東西,周寅之便可搞定。何況她比起上一世的尤芳吟,手中還有更多的銀兩,半點也不窘迫。
第一時間,姜伯游心中出現(xiàn)的是憤怒。
可等姜雪寧一說,怒意反倒消減下去。
倒并不是就被姜雪寧這一番牽強的說辭給說服了,而是想到了謝危。二女兒流落在外多年,回到京城后也確是他沒有養(yǎng)好,這般已經(jīng)虧欠良多。倘若她對謝危無意,而謝危要巧取豪奪,他是萬萬不該坐視的??芍x居安的本事他也比旁人清楚些,姜雪寧若留在京城,情況并不樂觀。
如此去往蜀中,未必不可。
雖然山高路遠,地處偏遠,可至少避開了京城這些紛擾,也可讓謝危鞭長莫及,什么陷入“師生倫亂”這種惡名的風險,自然也可消解。
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終于嘆了口氣,問:“你意已決?”
聽見這句,姜雪寧知道事情已經(jīng)成了。
她篤定道:“不錯?!?
姜伯游便道:“待我考慮考慮,也好看看蜀地那邊到底是什么情況,便是你要去,家中也得有些安排才好?!?
姜雪寧起身襝衽一禮:“多謝父親?!?
原本打算探聽女兒口風為她談婚論嫁的一番談話,就此因姜雪寧忽然提出要離開京城戛然而止。
姜伯游自是翻開案牘去看蜀地的情況。
姜雪寧則從書房中告退,又回到自己的房里。
丫鬟們將她所有的貴重東西都搬了出來,只因姜雪寧下午時吩咐說最近會出門,有些貴重的東西不便攜帶,都要拿出去典當。
只是待從妝奩里翻出那只青玉鐲時,棠兒蓮兒有些猶豫。
這鐲子她們都不知道是哪里來的,也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可一直都被姜雪寧放在妝奩最底下。且去年王興家的之所以被姑娘發(fā)作,倒了大霉,便是因為這只鐲子。
二人一陣嘀咕,倒不敢把這鐲子放到要典當?shù)哪切〇|西里,而是單獨擱在了一只小匣子里,放在桌案上。
所以姜雪寧回來,一抬眼便瞧見了。
蓮兒連忙湊上來解釋道:“方才妝奩里看到的,奴婢同棠兒都不敢擅動,想問問您如何處置?”
和田青玉,玉色溫潤,紋理細滑,像是滌蕩的水波。
姜雪寧拿起來,生出幾分怔忡。
棠兒蓮兒都不敢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姜雪寧才忽然問:“沈玠什么時候成婚來著?”
眾人都稱的是“臨淄王殿下”,乍一聽“沈玠”二字,兩丫鬟都沒反應(yīng)過來,隨即卻是為姜雪寧的大膽暗抹一把冷汗,回道:“就這月,十八,沒剩下兩天了。姑娘要去嗎?”
姜雪寧把那只玉鐲放回了匣子里。
眼底卻似掠過了幾分風吹云散的空寂,只慢慢道:“還是該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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