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姜雪寧的棠兒蓮兒隱約覺察出自家姑娘這一趟回來,好像有些不對勁。
清遠(yuǎn)伯府的人下午來過姜府一趟,說是自家的姑娘眾目睽睽之下被姜雪寧打了,明明白白想要個說法。姜伯游好好語把人勸走了,說等姜雪寧回來問個清楚,再給伯府一個交代。
府里上上下下都道二姑娘闖禍了。
可她回來聽說老爺夫人那邊等她去,竟是淡淡兩個字:“不去。”
姜伯游自然是氣了個倒仰,孟氏更在屋里大發(fā)脾氣,指責(zé)姜雪寧在擢選臨淄王妃的關(guān)鍵當(dāng)口上添亂,是存了心的不想看到自己的姐姐好。
姜雪寧回了屋,只拿出一錠十兩銀子來。
然后交給蓮兒,讓蓮兒拿去給姜伯游和孟氏,話只留了一句:“是我打了尤月不錯,這點銀子賞了她去治治臉吧。讓若不服氣,盡可一紙訴狀遞到衙門拉我去見官,屆時官府怎么判我就怎么賠。只要他伯府丟得起這臉?!?
一整晚幾乎就說了這點話。
接著便照常用飯,洗漱,甚至比往日還早半個時辰躺到床上去睡覺。
看似尋常極了。
可棠兒蓮兒伺候她已有一段時間,敏銳察覺出她是心里有事,都暗自提了一口氣,越發(fā)小心翼翼,也不敢讓人去攪擾了她。
次日一早清遠(yuǎn)伯府就傳來消息,說是尤月昨日在蜀香客棧里被姜雪寧打了一巴掌回去后,不知怎的發(fā)了瘋,氣暈過去,一頭磕到門檻上,破了相不說,人還昏迷了好幾個時辰。
好不容易請大夫救過來,醒了卻有些瘋瘋癲癲的。
滿嘴里只念叨什么“銀股”“漲了”“跌了”,大部分時候不認(rèn)得爹娘,可一旦認(rèn)了出來便是扔?xùn)|西、扯頭發(fā),破口大罵,又哭又鬧。
有人說是這位伯府小姐用自己所有的私房錢買了任氏鹽場的銀股,好不容易熬過了跌到谷底要漲上來的時候,回家卻發(fā)現(xiàn)爹娘代她做主剛巧把銀股賣了,誰能受得了這刺激?所以磕壞了腦袋瘋瘋癲癲之后,才會對自己的父母惡語相向。
流蜚語傳得到處都是,整個伯府顏面丟盡。
事涉其中的姜雪寧自然免不了遭受議論,連帶著蜀香客棧里尤月編造她與張遮那些真真假假的話也傳得滿大街都是。
大清早孟氏那邊又來了仆婦叫姜雪寧過去,顯然是已經(jīng)怒極了,一定要找她問個清楚。
姜雪寧正坐在妝鏡前梳頭。
聽完那仆婦的話,她面容平靜至極,抄起旁邊一只花觚便直接砸了出去,打到那仆婦的頭上,淡淡道:“這還只是開始呢,現(xiàn)在就要來找我算賬,還太早了些!且等著再看兩天吧?!?
前兩年她囂張跋扈時,不是沒有對丫鬟小廝動過手。
可從沒有一次這樣叫人害怕。
聲音里甚至還帶著笑意,面上卻是一片冰湖似的靜寂,好像心里半分波動都沒有,抄起來的家伙卻直接打破了人的腦袋。
那仆婦知道是姜雪寧闖了禍,來說話時口氣自然不大好,可被那花觚砸到腦門上,一摸見了血,便什么膽子都嚇沒了,一時哭天搶地地叫喊起來。
姜雪寧卻跟沒聽到似的。
她拾起妝臺上一枚紅珊瑚雕成的月牙兒耳墜,掛到自己的耳垂上,先吩咐了蓮兒把自己早上寫好的那封信交人送去蜀中給尤芳吟,又吩咐棠兒著人準(zhǔn)備馬車出門。
臨走時,她打開匣子揣了任氏鹽場一萬銀股的契約和憑證,連印信一塊兒帶上,然后直接出府登上馬車,去了幽篁館。
呂顯一早在樓上喝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