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姜雪寧聽說,昨晚國公府打起來了。
世家大族里做事的下人到處都是,隨便出去個人做采買,消息就傳遍了全京城,進而傳到主子們的耳朵里。
更別說大清早直接鬧到宮里去了!
蕭定非著實是個狠人,一句話得罪了蕭姝。
哪個大家閨秀能容忍他口出如此狂?
盛怒之下一不合,竟叫了人,兩相動起手來。本也沒準備真對蕭定非怎樣,豈料這無賴一點虧也不肯吃,口出狂之后還半點不覺得有錯,下人們想要上去按住他,他一腳踹一個。拉扯之間,難免有些皮肉上的小傷。
這下好,蕭定非不干了。
大晚上就跑到那院墻上面坐著嚎,口口聲聲控訴蕭氏一族容不下他,要謀財害命。嚎完人就溜了,當夜住在了京中最奢華的青樓藏嬌閣里,抱著那溫香軟玉睡了一晚不說,還掛了房賬說他日定國公府自會來結(jié)。
嫖個妓都要讓蕭氏掏錢!
天還沒亮,直到凌晨才好不容易把氣血順了睡過去的蕭遠,還沒一個時辰就被人吵醒了,竟是管家哭喪著一張臉戰(zhàn)戰(zhàn)兢兢來報說,藏嬌閣的龜公來府里要賬。
蕭遠一口氣沒喘上來,氣上頭來,一頭栽倒在地!
公府里頓時哭天搶地一片。
這邊廂慌忙去請大夫來看,那邊廂卻是宮里直接來了傳召,要宣蕭氏這一干人等覲見——
原來蕭定非這孽障從青樓里出來,一大早直奔皇宮。
竟然是惡人先告狀!遞了牌子入宮向皇帝狀告他們?nèi)莶幌伦约海Q蕭姝區(qū)區(qū)一個大小姐,沒名沒分卻敢唆使府里的下人責打他。
皇帝面前,衣裳一解。
好家伙,果然是有些青紫的傷痕,分明昨夜新傷!
沈瑯雖也約略得知如今的定非世子已非當年的定非世子,多半已經(jīng)成了個混賬,只是人才回去一天,就鬧成這樣,實在讓他這個當皇帝的面子上過不去。
甭管暗地里怎么想,明面上蕭定非還是他救命恩人。
天下萬民看著呢。
當時便勃然大怒,立刻叫人去宣蕭氏上下入宮來聽訓(xùn)。
蕭遠年紀大了身子骨本就差些,昏倒之后好不容易救起來,卻是身子發(fā)軟不很站得起來,皇帝又要召見,無奈之下只好叫人抬著入宮,也好在皇帝面前賣一回慘,想自己昔日受寵,蕭氏又是太后的母家,該不會真把蕭氏怎樣,多半也就做做樣子。
可誰能想到,沈瑯竟不買賬!
大殿之上,聲色俱厲地責斥,質(zhì)問他們是否容不下蕭定非,若真容不下,那也不要蕭氏容了,即刻便將他這定國公的位置交出來給蕭定非,蕭氏一族干脆搬出京城來分作兩支,也好過成日鬧事沒個體統(tǒng)。
蕭氏上下頓時大驚。
皇帝的態(tài)度著實在他們意料之外,誰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嚇得腿都軟了。
這一來哪里還敢談追責蕭定非的事情?
蕭姝倒不覺得自己沒有道理,聲稱是蕭定非出不遜,冒犯了自己。
可要問她究竟是罵了她什么,她又說不出口。
女兒家面子薄,只是其一;
臨淄王沈玠選妃在即,則是其二。
她固然不曾做過什么出格的事,可蕭定非那句污穢語若是傳了出去,縱是清白也能傳得難聽,名聲輕而易舉就壞了,是萬萬不敢再說給誰聽的。
一時真是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臨走時,皇帝還冷著臉直接下了令,撥給了蕭定非一隊親衛(wèi),護他安危,另外責令蕭遠以“以下犯上”之名懲戒當日敢對蕭定非動手之人,若有再犯決不輕饒。
可憐那幫下人,是聽了蕭姝的命動的手。
主子們?nèi)雽m回來卻還要對他們嚴加懲戒,由蕭定非一一指認,凡是昨晚出手拉過他哪怕一下的,全都被拉了出來摁在院子里打個五十大棍,兩條腿血肉模糊,不養(yǎng)幾個月絕對下不了床。
為主子盡忠,主子卻護不住自己,甚至反將他們推出來當替罪羊,當下人的哪里想到能遇到這種事?
挨打的那幾個且不說。
在定國公府做事的其他下人,冷眼旁觀,難免感到幾分心寒,且由此一遭輕而易舉就認清了蕭氏如今的形勢:什么世家大族榮華富貴,都是狗屁!剛回來的定非世子才是國公府未來的主人,皇帝親自罩著的!誰要再不長眼睛同蕭定非作對,那就是找死!
本來姜伯游昨日聽說姜雪寧去見蕭定非了,還頗有微詞,認為姜雪寧不該同這般的登徒子攪在一起,壞了自己的名聲,也損了姜府清譽。
可姜雪寧卻說:“父親別忘了,我同此人是在通州認識的?!?
姜伯游乍一聽還沒明白。
姜雪寧便又淡淡笑道:“這般的混世魔王,若順著他意還好,總歸還在京城地界兒上。他是什么渾人,女兒也看得清楚,絕不是咱們府里招惹得起的。倘若不見,惹惱了他,把女兒一路被天教亂黨劫到通州的事情抖落出去,怕才真的壞了大事吧?咱們府里還有一位不是要選王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