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卻是難得正色,向張遮躬身一揖:“還請張大人放心,小寶一定照顧好姐姐?!?
他雙手交疊作拱。
張遮微一垂眸,看見了他無名指左側(cè)指甲縫里一線墨黑,心內(nèi)交戰(zhàn),已是知道這背后還另有一番謀劃,可為保姜雪寧安危,終究緩緩閉上眼,默許了。
他親自把昏睡的姜雪寧抱上了馬車。
她昏過去后,疼痛似乎減輕了不少,只是仍舊鎖著眉頭。
張遮掀簾便欲出去。
只是猶豫了片刻,還是抬袖,怕外頭風(fēng)寒吹冷了汗讓她著涼,慢慢將她光潔額頭上密布的汗擦了。
天教這邊除了小寶外,果然另派了兩條好漢。
正好一個駕馬,一個防衛(wèi)。
小寶則在車內(nèi)照顧。
張遮從車內(nèi)出來時(shí),他立在車邊,背對著天教眾人,竟朝他一咧嘴露出個笑來,然后便上了車一埋頭進(jìn)了車內(nèi)。
馬鞭甩動在將明的夜色里。
車轅轆轆滾動。
不一會兒消失在寒冷的街道盡頭。
“嗤拉?!?
黑暗里有裂帛似的聲響,又仿佛什么東西熾烈地噴濺在了墻上。
緊接著便是“噗咚”兩聲倒地的響。
姜雪寧迷迷糊糊之間聽見。
緊接著便感覺一陣異香向著自己飄了過來,在她呼吸間沁入了她的脾肺,就像是一場清涼的大雨刷拉拉下來將山間的塵霧都洗干凈了似的,原本困鎖著她的那昏昏沉沉的感覺,也倏爾為之一散。
又有誰往她嘴里塞了枚丹丸。
也沒品出是什么味兒,入口便化了。
恍恍然一夢醒,她只覺得自己像是夢里去了一遭地府,被小鬼放進(jìn)油鍋里炸過,睜開眼時(shí),周遭是一片的安靜。
竟是在馬車上。
只是此刻馬車沒有行駛。
小寶就半蹲在她面前,身上還帶著股新鮮的血?dú)?,見她醒了,才將手里一只小小的白玉瓶收了起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黑暗里仿佛也在發(fā)亮,竟道:“姜二姑娘醒了?!?
姜雪寧悚然一驚。
她先才昏睡并不知道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乍聽見這熟悉的稱呼,頭皮都麻了一下,緊接著才認(rèn)出眼前之人是小寶來,瞳孔便一陣劇縮,已明白大半:“是你下藥害我?”
此刻小寶臉上已沒了先前面對天教眾人時(shí)的隨性自然,反而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成熟,解釋道:“權(quán)宜之計(jì),也是為了救您出來,昨夜不得已才在您飯菜里下了藥,也就能頂一個時(shí)辰。還好事情有驚無險(xiǎn)成了?!?
姜雪寧盯著他沒有說話。
小寶卻是拿出個小小的包袱來,里面還有幾錠銀子,道:“這是盤纏,天明之后,通州將有一場大亂,對面街上便有一家客棧,您去投宿住上一夜。千萬不要亂走,頂多一日便會來人接您。”
由危轉(zhuǎn)安,不過就是這么做夢似的一場。
姜雪寧聽完他這番話后竟是不由得呆滯了半晌,回想起這一切的前因后果,便已經(jīng)明白:朝廷既然是要撒網(wǎng)捕捉天教之人,自不至于讓張遮一人犯險(xiǎn),暗地里還有謀劃??蓮堈谂c她約好裝病在先,這小寶卻橫插一腳給她下了藥,顯然雙方都不知對方計(jì)劃。也就是說,至少張遮絕不知有小寶的存在!
心底突地發(fā)冷。
坐在馬車內(nèi),她動也沒動上一下,聲音里浸了幾分寒意,忽問:“你是誰的人?”
小寶驚訝于她的敏銳,可除了知道眼前這位小姐乃是先生的學(xué)生和自己要救她之外,也不知道什么旁的了,出于謹(jǐn)慎考慮,他并未明,只是道:“總之不是害您的人。”
姜雪寧又問:“張大人呢?”
小寶頓了一下,斂眸鎮(zhèn)定道:“永定藥鋪有布置您也知道,朝廷早有天羅地網(wǎng),無須擔(dān)心?!?
是了。
永定藥鋪是朝廷接應(yīng)的地方。
對方一說,姜雪寧才道自己差點(diǎn)忘了,一下笑起來,心里雖還有些抹不去的疑惑,但已安定了幾分,向小寶道了謝:“有勞相救了?!?
“您客氣?!?
這時(shí)辰馮明宇那邊也該去分舵了。
小寶知道先生還有一番謀劃等著自己去完成,不敢耽擱,但仍舊是再一次叮囑姜雪寧在客棧等人來接后,才一掀車簾,躍了出去,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裳很快隱沒了蹤跡。
在客棧里等著,不出一日便有人來接……
姜雪寧人在車內(nèi),撩開車簾朝街對面看去,果然有一家看著頗有幾分氣派的客棧佇立在漸漸明亮的天色中。
可為什么,她看著竟覺那像是座森然的囚籠?
回轉(zhuǎn)目光來,幾錠銀子,就在面前放著。
百兩。
去蜀地,足夠了。
心里那個念頭驟然冒了出來,像是魔鬼的呢喃,壓都壓不下去。姜雪寧垂眸看著,抬手拿起一錠來,耳畔只回響起那日河灘午后,張遮那一句:不想便不要回。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2更。
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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