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之后,他該說些什么?站在顧青裴家樓下,想著他們不過幾十米的距離,他卻怯步了。
他不想看見顧青裴冷淡的表情,也不想從那張嘴里聽到他不想聽到的話。顧青裴已經(jīng)做了選擇,他卻根本無法接受。
他爸說得沒錯(cuò),顧青裴不會為了他,放棄自己的成就,而那些恰好是他全然不在意的,這是他們之間最大的矛盾。他為什么會對顧青裴這樣一個(gè)跟他截然相反的人動心呢?顧青裴明明是他最看不上的那類人,從他們見面的第一天起,他就怎么看顧青裴都不順眼,只想狠狠打壓他,可是為什么到了最后,他只想為顧青裴分憂,只想牢牢抓著這個(gè)男人,不讓給任何人。
他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他抹了把臉,滿眼疲倦。裹緊了衣服,他走上了樓。
老式的樓房沒有電梯,走廊里的燈卻一點(diǎn)都不顯老,特別明亮,看得出來,這是一個(gè)依然被精心維護(hù)的公寓。
他站在那扇新?lián)Q的防盜門前,僵立了很久,終于按響了門鈴。
一個(gè)中年女人打開門,隔著防盜門看著他,用四川話問他找誰。
原煬看著這個(gè)女人,眉目之間跟顧青裴極像,他心里生出一種難的親切,他扯著僵硬的嘴角,想笑一笑,肌肉卻仿佛被凍僵了一樣,沒有成功,他只好道:“阿姨,我找顧青裴?!?
“哦?你是青裴的……”
原煬剛想開口,房門被徹底打開了,顧青裴就站在他母親身后,略帶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原煬放在大衣兜里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他低聲道:“你們家往北京郵過東西?!?
速記是他在部隊(duì)里學(xué)過的相當(dāng)普通的本領(lǐng),跟顧青裴有關(guān)的事,他幾乎全都記得。
顧母的目光在來人臉上來回逡巡,眼神充滿狐疑,“青裴,這個(gè)小伙子是誰啊,哎喲,怎么長這么高,這個(gè)子……”
“是我的……下屬?!?
“哦哦,快請進(jìn)來?!鳖櫮复蜷_門,微笑著要把原煬讓進(jìn)屋。
顧青裴卻一步擋在了原煬面前,他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平靜地看著原煬的眼睛,“我們出去說吧?!?
原煬眸中怒火大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顧母察覺到了倆人之間的不對勁兒,猶豫著說:“青裴,外邊兒這么冷,讓人家進(jìn)來坐坐吧。”
原煬眼睛死死盯著顧青裴,卻同時(shí)對顧母說道:“阿姨,我不是他的下屬,我是他男朋友?!?
顧青裴猛地瞪大了眼睛。
顧母也驚訝地看著原煬,臉上有一絲尷尬,“啊,啊,這……”
顧青裴沉下臉,“原煬,你別太過分了?!?
原煬一步跨進(jìn)了屋,“我說的哪里有錯(cuò)嗎?”
顧青裴的父親從屋里走了出來,嘴里叼著卷煙,皺著眉頭看了他們一眼,“進(jìn)來吧,來都來了,怎么好把人往外趕,都進(jìn)來吧?!?
顧青裴臉色鐵青地后退了幾步,把原煬讓進(jìn)了屋,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看著原煬的背影,心里愈發(fā)難受。
顧母慈祥地笑了笑,“家里正要開飯呢。你說多巧,我平時(shí)做飯都有數(shù)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做多了,可能就是給你準(zhǔn)備的,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原煬?!?
“哦,原煬,不錯(cuò),挺好?!鳖櫮干舷麓蛄苛嗽瓱环?,“長得真俊,就是看著年紀(jì)不大,你得比青裴小好幾歲吧?!?
顧父咳嗽了一聲,“去多拿一幅碗筷去?!?
顧母含笑著進(jìn)廚房了。
顧青裴坐到桌前,臉色很是蒼白,既不看原煬,也不看自己的父親,只是低頭看著碗里白生生的米飯。
顧父把煙掐了,看著原煬,表情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唉,總得有這一天,總得有啊。”
顧青裴輕聲道:“爸,我回頭再跟你解釋。”
“解釋什么呀?這不是你男朋友嗎?我早說過,你可以帶回來,我又不會把人家怎么樣?!?
顧母拿著碗筷出來了,笑著擺到原煬面前,“就是,總得有這么一天,青裴呀,你要是有個(gè)穩(wěn)定的伴兒,我們也能放心一些,你應(yīng)該早點(diǎn)帶這孩子回來,好歹讓我們看看啊?!?
顧青裴無奈地嘆了口氣,“媽,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原煬死死盯著他,“那是怎樣?”
顧父看了看他們,一拍大腿,“哦,你們吵架了是吧。前幾天說要回去工作,現(xiàn)在又說不工作了,我就覺得奇怪呢?!?
顧青裴不想當(dāng)著自己父母的面再多說什么,他低聲道:“先吃飯吧?!?
顧母給原煬倒了杯酒,“我自己釀的米酒,喝了暖和?!?
原煬端起酒杯,看著那霧蒙蒙的白色液體,鼻間嗅到一股釀造的酒香,顧青裴的父母就跟這自釀的白酒一樣樸實(shí)溫和,偏偏顧青裴卻把自己武裝成了讓人難以企及的烈酒,喝上一口燒心燒肺,卻又讓他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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