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寧解釋道:“尋常的點心恐怕明珠姑娘不喜歡,我們才特意備下的。”
趙明珠臉色才好看一些,道:“京中做菱糕別說牛乳了,如今羊乳也是有用的。”拿起來吃了一小塊就不吃了,拉著羅宜慧的手說,“慧姐姐,您說保定的大慈寺好,什么時候我們也去逛逛?”
反正她是不想跟這幾個姑娘說話了,一個個沒進(jìn)過京城的窮酸樣。
羅宜慧又不能得罪了趙明珠,笑著說:“你若是愿意,明日就可以去。”
至此后趙明珠不再理會她們?nèi)齻€了。
宜寧心想羅宜秀這算是得罪了趙明珠了,回去想了想,叫人送了一些剛剝的嫩蓮子給趙明珠。
伺候趙明珠的丫頭端著盤子給她看?!靶〗悖@蓮子倒是新鮮得很。羅家七小姐派人送來的?!?
趙明珠看了一眼道:“小地方,也只有這些東西拿得出手了?!彼龂L了一粒,覺得口齒生香,又多吃了一些?!澳瞧咝〗悴皇钦f是慧姐姐的妹妹,應(yīng)該是羅家的嫡女,我怎么覺得她和別的羅家小姐沒什么不同,手上戴的翡翠鐲子也是一般的樣式。”
伺候她的丫頭就笑道:“我的小姐,誰能像您一樣的嬌養(yǎng)。每日敷面用的珍珠粉、西域來的玫瑰露,都是好幾百兩銀子。別人在您看來自然都一般了?!?
趙明珠想想也是,她向丫頭笑著說:“本以為能和慧姐姐的妹妹玩的,如今看卻不是一路人。”在她這樣的眼界看來,羅宜寧的未來實在有限,最多就是能嫁個進(jìn)士,那進(jìn)士若是運(yùn)氣好,能做個四五品的小官。再不好的嫁個舉人,一輩子都在等別的官員的空缺,就算空了出來,也就是做個胥吏。
她因此也就不在意這件事了,還回贈了兩只金鐲給宜寧,來報的丫頭笑著說:“我們小姐說蓮子好吃,這對鐲子便送給姑娘戴了。”
青渠一看就生氣:“她這是什么語氣,當(dāng)是賞賜人么?您房里可缺兩只金鐲子!我看您就不該太素凈了,太太平常送給您的那些,穿戴出去給她瞧瞧!”
青渠跟著宜寧幾年,越發(fā)喜歡自家這個宜寧。她看著小小的,軟糯的一個人,心里是很有主意的。她漸漸的就服了宜寧,總覺得沒有人能欺負(fù)她,看到這樣的事自然不舒服。
宜寧翻了翻那兩只金鐲子,確實是一般的樣式。
她把鐲子扔進(jìn)了妝盒里,與青渠說:“蓮子換金鐲,這么好的事干嘛不要?”
青渠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會兒出了屋子沖進(jìn)院子里。
徐媽媽給宜寧換了個小小的銀丁香耳墜,笑著說:“您逗青渠姑娘做什么,她就是爽快了些。”她覺得自家小姐還是稚氣未脫的。上次因人家說了林海如一句,她就陰沉著臉跟宋家的小姐吵架,不歡而散。
宜寧心想她是不想和趙明珠計較,她也計較不起。
第二日羅宜慧要帶趙明珠去大慈寺上香,宜寧想給林海如和三哥都求個平安符,也一同前往。
羅家的小姐坐了三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去了大慈寺。
大慈寺依山而建,氣派宏偉,羅家每年都給大慈寺香火錢,因此一到大慈寺的門口,就有個知客師父在等羅家的人,引去了大雄寶殿旁邊的偏殿坐。別的人都去拜佛祖了,宜寧看自己擠不進(jìn)去,沿著寺廟的夾道走到了觀音殿拜觀音。
她原是不信神佛的,但人就是這么奇怪。信不信的都覺得拜拜總是好的,總比不拜好一些。
宜寧跪在蒲團(tuán)上,抬頭就看到觀音慈祥而憐憫的臉龐。
她從觀音殿出來后沿著夾道回去,聽到寺廟里夏天悶熱的蟬聲,陽光透過樹蔭照在地上。寺廟里清凈,蟬聲顯得更吵一些三哥去了清苑縣周鴻儒那里,準(zhǔn)備明年的春闈。不知道他明天能不能回來。
宜寧暗自想著。
她剛才求菩薩,一則求林海如和腹中孩兒平安,二則求三哥春闈順利。她記得羅慎遠(yuǎn)前世是中的探花也不知道明年是不是一樣的!
宜寧走出了夾道,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是按原路走的。面前是個陌生的院子,門口把守著許多護(hù)衛(wèi),那些護(hù)衛(wèi)個個都垮著刀,面色肅冷戒備森嚴(yán)。
雪枝看到立刻拉了拉她的手,低聲道:“姐兒,恐怕不能過去”
宜寧也后退了一步,她一看這陣仗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她正要走的時候,卻見兩個人站在院子里說話,其中一個是僧侶,穿了一件褐紅的袈裟,五官俊秀,眉宇間有種慈悲出塵的氣質(zhì)。另一個人卻穿著件玄色的右衽衣袍,袖口繡著暗紋,身材非常的高大。也十分俊朗,這更接近一種暗藏鋒利的儒雅。他嘴角帶著微微的淡笑,似乎正在和這僧侶說什么。
宜寧卻震驚地瞪大眼,微微后退了一步。
她覺得也許是自己看錯了,但那人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種麻木的冷漠。
這種眼神她真的再熟悉不過了!
她無數(shù)次地看到陸嘉學(xué)用這種眼神看別人,好像別人都是他手中的螻蟻,任他把玩一樣。
宜寧突然地后退,飛快地轉(zhuǎn)身跑了,雪枝不知道為什么,這驚動了門口的護(hù)衛(wèi)。她來回一看,咬牙跟在著宜寧離開了。
道衍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跑開了,看那樣子應(yīng)該還不是個普通的出生,應(yīng)該是哪個官家的小姐。他回頭問陸嘉學(xué):“她可是聽到了什么?”
陸嘉學(xué)眼睛微瞇,淡淡道:“不知道。”他叫了下屬過來,“問一下哪家今日在大慈寺上香。家里是否有年約十二三的小姐。”
下屬應(yīng)喏去了,陸嘉學(xué)才說:“我要走了,我交待你的事不可聲張你記住了?”
道衍閉上眼,點了點頭。
陸嘉學(xué)帶著護(hù)衛(wèi)離開了大慈寺。
宜寧跑去很遠(yuǎn)才反應(yīng)過來她不應(yīng)該跑,無論他們在說什么,跑了就說明她心虛了。但當(dāng)時她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只是不想看到陸嘉學(xué)。
宜寧鎮(zhèn)靜了下來,覺得自己真應(yīng)該回頭重來一遍。她終于沿著正確的夾道走回去了,羅宜慧正在門口等她,要一起去吃齋菜。宜寧深吸一口氣,她決定還是把遇到陸嘉學(xué)這件事給忘了吧。
反正在陸嘉學(xué)面前,她就從來沒有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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