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宜憐有些不安地道:“父親可不要怪七妹妹,她畢竟還年幼?!?
“便年幼也是七歲了,該懂事了!”羅成章覺得不能姑息,“你七歲的時候可比她懂事多了,她簡直不知所云?!绷_成章擱下了筷子,覺得有點吃不進去了。
次日起來,宜寧更加覺得頭重腳輕,自己試了試額頭,都知道是發(fā)燒了。
雪枝擔心她,到了聽風閣之后立刻叫小丫頭煮了熱茶給宜寧喝。宜寧端著杯子喝了好些熱水。雪枝看她難受,實在是放心不下,俯下身柔聲道:“姐兒,不如我就留在里頭照看你吧?!?
進學的時候,丫頭婆子都是不能留在里面的。
宜寧也擔心自己這小身子骨不行,要是有什么不適的雪枝也好照應著,點了點頭應了,叫松枝等人退了出去。
顧女先生上課的時候便總盯著雪枝。
雪枝是什么人物,早年在羅宜慧身邊伺候的時候,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又是羅宜慧親自□□出來,特意留在妹妹身邊最得意的丫頭。對顧女先生的目光視若無睹,表情更是云淡風輕。
顧女先生終于還是忍不下去了,放下書冊道:“七小姐,您可否讓您的丫頭退出去?這進學又不是來享樂的,是受圣人教誨,明理通達。您這番做派日后大家都學了去,這屋子里端茶的端茶,捶腿的捶腿,大家可還怎么學?”
宜寧抬起頭看著顧女先生。
平心而論,她還是很佩服她的。畢竟誰都不敢惹這小祖宗,顧女先生卻一派正氣,別人不敢惹,她偏看不慣小宜寧的作風,就要犯這小祖宗的不痛快。
她強打精神,端正地答:“女先生,我今日有些不適,才讓雪枝在旁邊照看著。您放心,雪枝是個守規(guī)矩的,決不會擾了您上課的。”
顧女先生卻不領情,堅決道:“規(guī)矩便是規(guī)矩,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若是以后五小姐也要帶丫頭上課--”
神游天外的羅宜秀再次被點名,茫然地回過神。而旁邊的宜憐又向來是個隔岸觀火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輕易說話的,只看著她們,把手里的毛筆抓得緊緊的。
顧女先生接著說:“我縱容一次,下一次別人也是這般的找借口。難不成也要縱容?”
雪枝屈身道:“女先生誤會。姐兒的確是不舒服,本來老夫人不要姐兒來的,她偏偏要堅持來進學。奴婢保證就這一次,且只是與七小姐端些熱茶。若是不好就照看些?!?
顧女先生見她說了這么多,兩人還是不聽,語氣有些不好了:“七小姐身子不適,不來進學都罷了,我權當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教七小姐。何必找這許多的借口來與我說?”
這顧女先生極重規(guī)矩,又是個油鹽不進的主。羅成章就是看中這點,才請她來授課。不然尋常的女老師如何制得住小宜寧的脾性。
但是現(xiàn)在說得宜寧都有點怒意了。
“雪枝,不用說了?!币藢幍?,“女先生說得對,你下去吧?!?
雪枝看了宜寧一眼,卻見小主子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突然像是有了幾分大小姐的影子。她又放心了幾分,才應喏退下去。
“女先生請講課吧,這下無人打擾你了。”宜寧虛手一請。
顧女先生見過這小霸王驕縱耍橫,還見過她欺凌庶女,卻沒見過她一臉平靜,卻眼神淡漠。這般堅決的模樣竟然有幾分威懾力--顧女先生隨即覺得荒謬,一個七歲大的孩子,哪里來的威懾力。她又再仔細看宜寧,粉團一樣的小臉,分明就是個孩子。
“七小姐要是覺得我講的話沒有理,你不服,我也無話說。”顧女先生還生出幾分針鋒相對之感,拿出了威嚴來訓話,“帶丫頭上課是不合規(guī)矩,一會兒請七小姐留下罰抄五遍《弟子規(guī)》,抄完才準吃飯。”
“謹遵女先生教誨。”宜寧淡淡應允。
羅宜秀托著下巴打瞌睡去了,羅宜憐柔聲地道:“七妹妹,便是身子稍有不適,也不該壞了規(guī)矩啊?!?
宜寧冷冷地看著羅宜憐,見嬌花一樣的庶姐對自己露出了一個柔弱的笑容。
“六姐說的也是?!币藢幤椒€(wěn)地道。
到了下學的時候,女先生走到宜寧面前道:“我也不監(jiān)督七小姐,若是七小姐找丫頭代抄,我也無話可說。但看七小姐是否信守承諾了?!?
宜寧沉默不語,挽袖子研墨。
顧女先生帶著小婢離開了,羅宜秀過來扯她的衣角:“宜寧,你還真抄啊。還是去吃飯吧,我讓我的小丫頭幫你抄?!?
宜寧搖了搖頭,她倒真生出幾分倔強。
這府里看不慣她的又何止顧女先生一個,不過都是看著她祖母、長姐的面子上佯裝著和氣,顧女先生只是表現(xiàn)出來了而已。小宜寧脾性極大。日后以這樣的名聲長大了,有得她吃苦的。不過就是抄書而已,那就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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