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時臉都癱了。
但這聲音落下的瞬間,李先生已經(jīng)淪為虛影的身體忽然清晰起來,像是本來要走了,又被人強行拖拽回來。
他嘎吱嘎吱地轉(zhuǎn)著脖子,僵硬又茫然地看向聞時。
聞時沖他說:“你走不了了。”
李先生:“……”
聞時轉(zhuǎn)頭又要去敲謝問,被謝問抓住手指攔住了。
對方抓得隨意,也沒有用太多力道,卻不小心成了半扣半握的狀態(tài),莫名有些親昵。
兩人都頓了一下。
過了片刻,謝問才開口:“你要把我變成傀么?”
聞時看著他:“你怎么知道這個?”
一個半吊子會知道怎么把活物變成傀?
謝問:“書里看過。”
聞時:“書里說過這是暫時的么?”
謝問:“說過?!?
聞時眸光從他逐漸虛化的身上掃過,又看向他:“所以你寧愿人沒了,也不能接受暫時當(dāng)一下我的傀?!?
謝問靜默著,不知在想什么。
他看著聞時的眼睛,片刻后松開手,略帶無奈地說:“敲吧?!?
把沈曼怡、李先生變成傀,和把謝問這樣真正的活人變成傀還是有區(qū)別的。畢竟這個過程順不順利,一來看對方的意志力,二來看傀師能不能全然壓制。
聞時目前的狀態(tài)不比當(dāng)年,但是壓制這些后輩判官并沒有什么問題。更何況謝問還是個被除名的。
但他輕叩了一下謝問的額頭,卻還是有些詫異。
因為他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阻礙,跟沈曼怡、李先生他們竟然相差無幾。
那一瞬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的,但沒有時間細(xì)想。
最主要的是,還有另一個聲音在搗亂——
客廳的座鐘敲了四下,沒能把李先生和謝問送走,當(dāng)場發(fā)了瘋,開始叫魂。
當(dāng)當(dāng)?shù)那脫袈曧憘€不停,隔壁兩間房終于有人醒了,聞時已經(jīng)聽到了開門聲。但他更煩這個直擊靈魂的撞鐘聲。
“等下。”他給屋里三個新收的“傀”留了一句,便開門出了房間。
沈曼怡和李先生端端正正地坐在床邊,不敢動。但是那個姓謝的“傀”就很不聽話,氣定神閑地跟在了某人身后,看見某人走到客廳,拉了一根“削鐵如泥”的傀線,悶頭把座鐘給切了。
謝問路過奶媽那間房的時候,聽見房門吱呀一聲響。
他轉(zhuǎn)眸掃看過去,就見老毛從里面探了個頭出來。
一看見謝問,他愣了一下,咕噥道:“還真給睡回來了?我以為你——”
“我什么?”謝問停下步子,等著他的下文。
老毛小心翼翼地往客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我以為你又故意走開找靈相去了?!?
謝問挑了眉,未置一詞。
他朝屋里掠了一眼,問道:“都醒了?”
“還沒呢?!崩厦珦u了搖頭,“睡得跟豬一樣。我等他們醒,免得顯得就我一人睜著眼,太突兀?!?
“不會就你一個的?!敝x問朝夏樵和周煦的房間抬了抬下巴,“那屋不還有一個么。”
傀在籠里最不容易昏睡、也最不容易受蠱惑,畢竟他們不是人。謝問指的顯然是夏樵,但老毛是個聰明的鳥:“他醒著我就更不能醒了,這不是昭告天下我跟他一個體質(zhì)么。”
謝問:“你想太多,老人覺少?!?
老毛:“???”
他胸脯都鼓起來了,不過沒氣兩秒,又想起了另一個事:“對了老板,我剛剛有幾秒感覺特別不對勁?!?
謝問:“怎么不對勁?”
老毛:“說不明白,上一次這么不對勁,還是您出事。”
謝問淡淡“哦”了一聲,遠(yuǎn)遠(yuǎn)朝聞時的方向指了一下,說:“那可能是因為剛剛他把我變成了他的傀?!?
老毛恍然大悟,也“哦”了一聲。
三秒之后,他猛然一個激靈,直接撲棱了兩下,差點現(xiàn)原型:“他把你變成什么???”
謝問:“他的傀?!?
老毛一口氣沒上來,離當(dāng)場去世就差一點點。
謝問:“演得有點過了,以前也不是沒讓他試過。”
那是,你什么不敢讓他試?
老毛默默嘔了一口血。
那邊座鐘咣當(dāng)?shù)沟?,被大卸八塊,徹底沒了動靜。聞時一轉(zhuǎn)身,老毛就把頭縮了回去。
“在跟誰說話?”他隔著長廊就看到了謝問,走過來的時候,隔壁那間房門剛好被人打開了,一個人影嗖地彈了出來,扒著聞時的胳膊就開始抖。
聞時轉(zhuǎn)頭一看,是夏樵。
“見鬼了?”他納悶地問。
夏樵小臉煞白,瘋狂點頭。他咽了口唾沫,指著自己房間說:“鞋?!?
什么鞋?
聞時走過去推門一看,瞬間明白了夏樵的意思——
那雙本該擱在奶媽床邊的鮮紅繡花鞋,不知什么時候,停在了夏樵和周煦他們床邊,腳尖沖著床。
“什么時候來的?”聞時問。
夏樵縮在他跟謝問身后,說:“就那個鐘響之后,周煦秒睡,怎么都叫不醒。但我就是睡不著,又不敢動,只能閉著眼睛在床上躺著。然后就聽見房間門被人開了又關(guān)上,那個腳步聲走到床邊,就站在我旁邊,不動了。”
夏樵說著就開始起雞皮疙瘩:“我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動靜,就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瞄了一下。但是床邊沒有人!”
他當(dāng)時出了一身冷汗,愣是在床上挺直著裝死,裝到鐘聲再次響起、越敲越急,然后隱約聽到了謝問和聞時的聲音,這才從床上飛下來。
他下床的時候才真正看清,停在床邊的是那雙繡花鞋。就好像有個人,從他們?nèi)胨鹁鸵恢闭驹诖策?,靜靜地看著他們。
“她來找誰?”夏樵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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