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時頭也沒回,低聲道:“血?!?
泡過又漚了很久的血。
周煦:“嘔——”
看著最虛弱矜貴的謝問,居然是最適應的那個。他臉色一點沒變,也沒屏住呼吸,好像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了。
老太太把座椅推到店外,抵在黑暗的墻角里,然后蹣跚地走回來。嘴里反復嘟噥著幾句話。
她經(jīng)過的時候,聞時低頭分辨了一下,聽到她說:“快到我了,快到我了,馬上就到我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到她了?
是指……像之前那個胖店主一樣關(guān)店消失么?
聞時走到墻角,那個被丟棄的座椅就靜靜地靠在那。
他嗅了一下那股血腥味,凝神閉上眼睛。
那瞬間,空蕩蕩的座椅上忽然出現(xiàn)一個慘白的女人。她頭發(fā)亂蓬蓬地披罩著,整個人猛地朝聞時傾撞過來。
頭發(fā)被慣性掀開的瞬間,聞時看到了她煞白扭曲的臉——漆黑的眼睛睜得極大,嘴巴也張著,像個豁然的洞口。
她兩只胳膊直直朝前,十指繃著,像要來抓撓他。
但她身上斜捆著一道黑色的東西,似乎禁錮住了她的行動。下一秒,她又猛地撞回椅背,發(fā)出一聲尖叫。
……
突然,聞時的肩膀被什么東西拍了一下。
他猛地睜開眼,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張碧靈。
“不是讓你們不要亂跑嗎?”張碧靈有點無奈地說,“這個籠有點蹊蹺,你們可能看不出來,覺得好像還挺平靜的,但很多東西都有點反常。就好比剛剛那個開店的老太太。我剛剛看到你們好像還跟她說話了。正常的籠哪能這樣?籠主早把矛頭對著你們了?!?
她這話其實沒說錯,聞時走了一圈,古怪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一般來說,死人成為籠主,大部分都不愿接受自己已經(jīng)死了的事實。所以籠里往往不會出現(xiàn)跟死亡有關(guān)的東西,比如遺照。
但那家剛剛關(guān)閉的店里全是遺照,然后又因為“賣了不好的東西”,被強行關(guān)閉了。
而且,籠里的人大多是籠主意識的延伸,說白了,就是都照著籠主的想法來。
但那個胖子店主,那個說“還沒吃飯”的男人,包括這個老太太……所有的店主好像都在躲著那個女人,不讓她找到。
這就很奇怪。
種種跡象都很矛盾,就好像……籠主一會兒這個想法,一會兒又站在自己的對立面,自己跟自己相抗衡似的。
“你在聽我說話嗎?”張碧靈提高了音調(diào)。
聞時回過神來,就聽見她苦口婆心地勸道:“越是這樣越不能莽撞?!?
聞時:“哦?!?
張碧靈:“……”
她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問道:“算了不說了,你一個人站在這里干什么?”
聞時:“看看這個椅子?!?
張碧靈沒再問他,自己走到椅子前,掏出一張符紙在上面抹了一下。
各家進籠有各家的做法,聞時沒干涉。只怕那個女人會傷到她。
可當他再閉上眼睛,那個猙獰的女人卻沒有出現(xiàn)。
倒是他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剛進籠沒多久,他居然又餓了。
張碧靈收了符紙走過來,皺著眉說:“這像汽車的駕駛座,應該是那個女人生前坐過的。但再多我也看不出來了?!?
聞時愣了一下,終于明白剛剛看到的那個場景是什么了。
如果沒弄錯的話,應該是那個圓臉司機出事的一幕。
所以……
跟籠主死亡相關(guān)的東西,會一點點出現(xiàn)在某家店鋪里?一旦出現(xiàn)了,就意味著,那個店主該消失了?
聞時沒再多呆,走回去問周煦:“你進籠的時候,這邊的店有幾家是開著的?”
周煦:“沒數(shù)?!?
聞時心說果然是個廢物小點心,毫無指望。
可能是他譏嘲的表情太明顯,周煦又開口了:“反正肯定比現(xiàn)在多?!?
聞時:“……”
“你別這么看著我?!敝莒憔璧爻笸肆艘徊剑敛豢蜌獾匕严拈酝频角懊?,“我好好的數(shù)店干什么?當時又急急忙忙在逃命,誰顧得上??!我就是記得這老太太隔壁開著一家米線店,現(xiàn)在沒了?!?
“你逃命還顧得上看米線店???”夏樵認真地問。
“那用看嗎?!聞就行了,味道那么大,香得不行。”周煦說著還有點委屈,“我那天跟我媽慪氣呢,沒吃晚飯就跑出來了。那家米線店湯特別濃,肯定悶了牛肉丸或者牛筋丸在里面,我特別愛吃那個,一聞就知道。”
他把自己給活活說餓了,咽了一下口水,才又指著遠一點的地方說:“拐角那邊應該也開著店的,我當時跑過去的時候還被光晃過眼睛?!?
聞時:“你不早說?”
周煦:“我哪知道,你們也沒問啊!”
聞時沒再搭理他,只覺得自己剛剛的猜測八·九不離十。這座商場原本開著的店鋪應該很多,然后一家一家關(guān)閉了。
他們正說著話,旁邊突然傳來了咀嚼聲。
眾人轉(zhuǎn)頭看去,就見老太太端了個塑料飯盒,坐在門口的小馬扎上,安靜地吃著東西。
“她吃的什么啊?”周煦問。
“肉。”謝問說,他眼神極好,明明站得比其他人遠,卻看得比誰都清楚……主要是他毫無心理負擔,真的敢看,還敢描述。
“排骨,還有丸子。可能是牛肉丸或者牛筋丸?!敝x問說話慢悠悠的,仿佛在給老太太做吃播。
聞時正餓著,聽得十分想打他。
他忽然輕輕“啊”了一聲,說:“吃到一枚戒指?!?
聞時:“……”
夏樵當場就軟了。
周煦:“嘔——我他媽這輩子都不想再吃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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