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乖,喝水。”
慕聲回過頭,一不發(fā)地看著凌妙妙拎著籠子,拿著根細(xì)長的狗尾巴草,專心致志地逗鳥。
他出神地看著她,聽著她脆生生地喊“聲聲”,臉上的表情復(fù)雜,分不清是愉悅還是妒忌。
籠子里的鳥兒耷拉著腦袋,就著她的“指點”喝水,似乎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被豢養(yǎng)起來的事實。
這鳥兒進了門,凌妙妙就說要給它取個名字,眨巴著眼睛想了半天,點點籠子,非常高興地說:“就叫聲聲吧?!?
慕聲驟然怔在原地,詫異地盯著籠子里的鳥:“為什么叫聲……”他停滯了一下,竟然吐不出來那兩個疊字,睫毛動了一下,臉上泛起一層不自然的薄紅。
凌妙妙偏過臉看他,故意看了許久,杏子眼里里閃著光,似乎在無聲地憋著笑,臉上還是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因為是你抓的,而且它總是出聲,吵得很?!?
他無以對,只得接受,并且非常不高興地發(fā)覺,凌妙妙有了鳥之后,整個人的熱情都傾注在它身上了,屬于他的那份……也被分去了不少。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踱來踱去的鳥身上,含了一絲冷淡的敵意,出口的卻仍是平靜的話:“要養(yǎng)到什么時候?”
“開春吧?!绷杳蠲钆d致勃勃地看著它,隨口道,“等天氣暖了,就放它自由?!?
“嗯?!彼⑽⑹嬉豢跉猓带B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冬天的第一場雪,未及蓋滿枝頭就停了,雪化之后,氣溫一日塞一日的低,連遮蔽無方鎮(zhèn)的大霧,都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氣,一出房門,冷氣就往人脖頸里鉆。
大家沒有要事,就躲在宅子里不出門,日子過得格外憊懶。
事實上,這應(yīng)該是凌妙妙加入主角團一來,過得最閑的一段日子了。
他們無法主動出擊,更多的情況下,是在守株待兔,就像十娘子提示的那樣,耐心地等著那個大妖最終回歸無方鎮(zhèn),等著她打上門來。
等待的過程,就有些無所事事了,凌妙妙甚至有一種退休養(yǎng)老的感覺——原著里寫柳拂衣和慕瑤最終攜手歸隱,生了兩兒一女,大概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吧?
入了冬之后,小動物都愛冬眠,凌妙妙也越發(fā)困倦,可是黑蓮花似乎完全不受干擾,總是在她昏昏欲睡的時候,把她弄醒。
清晨天剛泛出魚肚白,窗子上結(jié)著冷霜,恰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
屋子里有股清冽的白梅冷香,帳子里面的香味尤甚,是慕聲衣服上的味道。
凌妙妙裹得緊緊的被子被掀開,裸露在外的手臂霎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打了個哆嗦,反手撿起被子想蓋上,他便覆了上來。
“冷?!泵蠲钔哪槪曇衾镞€帶著沒睡醒的嬌態(tài)。
“嗯?!彼笾难?,吻著她嬌嫩的脖頸,吻得像混雜著冰碴的綿軟沙冰,間雜著啃咬,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留下痕跡,眼角泛著克制的紅,“馬上……就不冷了。”
那語氣很軟,簡直是信誓旦旦的哄騙。
“……”凌妙妙想要翻身將他甩下去,沒能成功,一番掙扎,她倒真的出了一后背的汗。
脖子上的血管突突跳動,在他的尖牙利齒觸碰之下,像是踩著刀刃上享受快樂,妙妙本能地向后縮:“你是小狗么?”輕輕推開他的臉,飛快地拉上了領(lǐng)子,笑著瞅他:“還咬人?!?
“喳喳!”“唧唧!”掛起來的鳥籠左右搖晃,她錯愕地一望,鳥兒在里面撲棱著翅膀上躥下跳,羽毛都掉了幾根。她一怔,沒忍住,一下子笑出聲,笑得身子都顫了:“看見沒,聲聲都笑你了??炱饋怼!?
慕聲抓著她不放,順手在帳子上彎垂的珠串上一捋,拽了一顆珠子下來,臉都不抬,“嗖”地彈了過去。
“吧嗒”一聲,隨即,“嘎——”鳥兒發(fā)出一聲粗嘎的尖叫,即刻便沒聲了。凌妙妙嚇了一跳,伸著脖子仔細(xì)一看,那珠子只是撞在籠子底下,又彈了出去,距離“聲聲”只有一指寬的距離,鳥兒縮在角落里,將頭藏進了翅膀瑟瑟發(fā)抖,滾成了一個毛球。
“……”妙妙不知該不該笑,“你打它干嘛?”
旋即,臉被他強行扳了回來,正對他漆黑的眸,他的睫毛半闔,語氣微涼:“你看它干嘛?”
他的手指熟練地解開她的領(lǐng)子,俯身下去,聽著女孩的哼唧聲,親吻她的耳垂,又像是在輕輕地撒嬌:“別看它,看著我?!?
“吁——砰!”
“吁——砰砰!”
年三十之夜,無方鎮(zhèn)上空煙花盛放,火樹銀花交錯浮現(xiàn),整個天空都被光芒、星火和煙霧籠罩。
窗戶半開著,凌妙妙探頭向外出神地看,袖口挽到肘上,雙手支著,手上沾滿了白乎乎的面粉,明明滅滅的光映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妙妙,別看了?!绷饕乱贿厯{面一邊提醒,“快回來干活。”
慕瑤緊緊挨著他,接過餃子皮,小心地挑了一筷子餡兒放在皮上,看了一眼戀戀不舍拿胳膊肘關(guān)窗的妙妙,低聲道:“讓她看吧,我包就行?!?
柳拂衣貼著她的耳朵,輕輕笑:“我是怕她著風(fēng)了?!?
慕瑤將餃子放在簸箕上,低頭不語,紅了臉頰。
妙妙慢慢走回神仙俠侶身邊,抬眼打量著他們:一身瀟灑的柳拂衣現(xiàn)在戴著個不太合身的滑稽圍裙,正在噗嚕嚕搟面,冰山女神慕瑤依偎在他身邊,雙手沾滿面粉,正在小心地剝離兩塊黏在一起的餃子皮,漂亮的一雙手猙獰得像雞爪。
妙妙忍俊不禁。
從前,她總是無法想象這兩個人過日子的模樣,到今天她才明白,原來世界上的所有人,真是這樣不凡而又平凡地活著。
妙妙靠在桌子邊,包餃子的動作很慢,只會壓著邊兒淺淺地捏一遍,捏成個扁扁的半圓,在簸箕上立都立不起來,她扶了半天,還是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柳拂衣看著她掙扎的全過程,搖搖頭,直接了當(dāng)?shù)貒@息:“妙妙,你不行?!?
凌妙妙深吸一口氣,望著慕瑤面前那盤同樣?xùn)|倒西歪的餃子,剛想辯解……
柳拂衣含著笑指著慕瑤同樣抖得像雞爪的手,一本正經(jīng):“你看瑤兒包得就很好?!?
凌妙妙:“……”
恰巧,慕聲從外面回來,身影一閃,凌妙妙跳著腳喊:“子期!”
慕聲被她叫進廚房,站在她身邊。柳拂衣看了他一眼,又盯著簸箕笑道:“別掙扎了,阿聲向來也是說實話的?!?
凌妙妙將黑蓮花拉到水池邊,頭也不回地回嘴:“誰讓他說實話了。”
她指指盆,兩眼亮晶晶,輕快地說:“洗洗手。”
少年看了她一眼,順從地洗了洗手,隨后就被凌妙妙拉著帶到案板前,手上被她飛快地塞了一塊餃子皮和一雙筷子,“給,你來包一個?!?
“……”他眨動著纖長的睫毛,回頭看著凌妙妙,嘴唇動了動,臉上竟然慢慢地浮現(xiàn)出一層薄紅,“我……不太會?!?
慕聲帶著長年累月照顧姐姐的經(jīng)驗,幾乎是個生活全才,上至蓋房捉妖,下至打水做飯,無所不通,凌妙妙跟他待在一起久了,差點以為他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