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無淚之人,盡管那雙眸子宛如秋池,一年四季都氤氳著水汽,但那水汽卻是最虛妄不過的存在,是鏡中花水中月,像他絕美卻虛假的皮囊。
眼淚究竟是什么滋味?
唯有耐受這種刺痛是駕輕就熟的,熟到他甚至沒有抬一下眉。
在出神的時候,少女忽然捧住了他的臉,她的臉湊過來,帶著額發(fā)上若有似無的有茉莉的熏香,溫柔得仿佛只吹起了兩三片羽絨,一陣沁涼的風(fēng)拂過眼珠,他本能地閉上眼睛。
那樣罕見的溫柔如退潮般迅速離開,她避嫌似的收斂了自己的關(guān)懷。
“慕聲。”睜眼時她退在兩三步外,微微抿唇,有些緊張地側(cè)頭問,“好些了嗎?”
風(fēng)沙仍在肆虐。
他無聲地坐在土道邊,發(fā)梢在風(fēng)中擺動:“你過來,坐在我身后?!?
凌妙妙打量他半天,想必堂堂黑蓮花不會讓小小一粒沙給為難了,于是點點頭,放心地躲在了他背后。
少年臉上沒有表情,薄唇微抿,右手豎起,左手飛速地貼了一張符,懷中光芒迸出,剎那間風(fēng)卷塵土旋轉(zhuǎn)起來,宛如一個漏斗,倒著被吸入他手中,林木嘩嘩作響,幾乎要連根拔起,天色陰晴不定。
旋風(fēng)左右擺動,似一只遮天蔽日的大蟲,扭動身軀在掙扎,半晌,“倏”地一下鉆進了慕聲懷里,眼前似乎被扯開蒙眼布一般,驟然明亮起來。
被吹得嘩嘩作響的樹木,瞬間風(fēng)平浪靜。
凌妙妙望著晴好的天,被黑蓮花的日天日地的戰(zhàn)斗力震撼了。
這年頭有慕聲,雷公電母都該失業(yè)了。
她好奇地將頭湊到他肩上:“你有這樣厲害的法寶,剛才怎么不早點拿出來?”
慕聲看著手里橙黃的符咒,半晌才微微側(cè)過頭,難道地將符紙拿給她看,笑容有些古怪。
仔細看去,他手中符咒有重疊的兩張,下面的那張符咒很舊,黃色已經(jīng)發(fā)褐,邊角都殘缺不全,但看形制,居然與慕聲那張一模一樣,以至于疊在一起時,她差點沒分辨出來。
“——你的意思是,剛才的風(fēng)沙是底下這張舊符搞的鬼?”
“這是封印,而且只是第一道。這種封印,意在隔絕進出,鎮(zhèn)壓鬼神?!彼淖旖俏⑽⒙N起,神色晦暗不明,“這是我家的封印符?!?
“慕……慕家的封印符?”凌妙妙聽得背后直發(fā)涼,“看這張符也有些年歲了,難道趙太妃有所隱瞞,她早在很多年前就召喚過慕家人?”
陽光照著慕聲臉上毫無溫度的笑:“好有意思,慕懷江和白瑾,曾經(jīng)聯(lián)手將興善寺封印在這處荒地中?!?
妙妙仔細看那宛如海市蜃樓的建筑,里外空無一人,荒草連天,怎么看都像是鬼蜮:“這真的是興善寺?”
慕聲冷笑一聲:“背山,立子午向,坐亡空線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這才是真正的興善寺。”
“當年的流傳說,曾被先帝一力鎮(zhèn)壓。”陸九的聲音越壓越低,導(dǎo)致慕瑤不得不靠近了他,側(cè)耳凝神。
“傳說十年前,興善寺剛剛建起不久,便出了事,當時的三位住持一夜之間全部暴斃,寺院上方紅光滿天,三日夜不散,自此之后,舊寺被封?;适掖笈d土木,在長安城南,修建了一座一模一樣的興善寺?!?
說到最后,他嘴角勾出一個詭秘而嘲諷的笑。
慕瑤嘴唇顫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只是略微吃驚地吸了一口氣。
“所以,慕姑娘明白在下的意思嗎?”年輕的香師很瘦,面頰上的顴骨略微突出,帶著一絲病氣,他說話時,沒有看慕瑤的臉,而是直直地看著前方,“太妃娘娘,乃至整個皇室,他們都不像你們以為的那樣單純?!?
慕瑤的腳步站定,腦中飛速閃過許多念頭,忽然道:“在殿內(nèi)的時候,陸先生看出來那里面混有骨灰了?”
陸九低眉一笑,五官隱沒在陰影中:“怎么會呢。正如慕姑娘所說,陸某只是個本分生意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字數(shù)貌似有點少==
所以今天雙更吧?。ê秒S意的雙更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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