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正在值班室里和武警軍官閑聊，卻見王大偉急匆匆的走了進(jìn)來，兩人連忙都站了起來。“你們聊著。”王大偉說道：“我去給二叔加點油。”林海有些莫名其妙，但當(dāng)著武警軍官的面，又不便多說，只好皺著眉頭說道：“你啥時候回來?。俊蓖醮髠バα讼?，壓低聲音說道：“顧書記說了，他還要處理點事，讓你等著，我先去加油，然后在門外等你，你出來之后給我打電話。”說完之后，就像生怕林海再說什么似的，一陣風(fēng)似的就跑了。林海也清楚，這里并非講話之所，心中雖然很是焦慮，但也只能作罷。好在領(lǐng)導(dǎo)有話，既然讓等，那就先等著吧。他想。開始的時候，他以為也就等個幾分鐘，畢竟，此刻已經(jīng)是十點多了，顧煥州還要休息，應(yīng)該不會拖得太久，不料轉(zhuǎn)眼一個小時過去了，仍舊什么動靜沒有，他就有點坐不住了。該不是累了，直接睡下，把我給忘了吧。這也并非沒有可能，身為封疆大吏，顧煥州日理萬機(jī)，每天都非常忙，自己又是個小角色，真給忙忘了，也在情理之中。怎么辦？是眼看夜里十一點了，是繼續(xù)等，還是先回去呢？他一時也有點拿不定主意了。正不知所措之際，值班室的電話響了，軍官接聽之后，笑著說道：“顧書記請你上去呢。”聞聽此，林海頓時如釋重負(fù)，連忙跟著軍官朝樓上走去。見林海推門進(jìn)來，顧煥州主動起身迎了過來，面帶微笑的說道：“不好意思啊，小林，讓你等了半天，沒著急吧？”面對全省一把手的如此禮遇，林海實在受寵若驚，忙不迭的說道：“沒事，就是時間太晚了，怕耽誤您休息?！鳖櫉ㄖ輨t笑著道：“我是屬夜貓子的，平常很少有十二點之前睡覺的時候，來吧，坐下聊?！倍嗽谏嘲l(fā)上坐定，武警軍官忙前忙后的沏茶倒水，然后才退了出去。顧煥州點上一根煙，笑吟吟的問道：“聽李慧說，你此番深圳之行，收獲很大嘛！從陳思遠(yuǎn)那里要來了二十個億的投資，這可給東遼解決了大問題啊，曙光新區(qū)的騰飛，此舉堪稱首功。”同樣的話，出自普通人之口，可能是扯淡或者忽悠，但如果是顧煥州說出來，就絕對屬于指示范疇了。如此高的評價，如果換在平時，林海都能飄起來，但現(xiàn)在聽來，心中卻隱約感到一絲異樣。王大偉聽說蘇鵬隱瞞病情之后，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大半夜的闖到顧煥州的家中，肯定是要匯報的，但顧煥州開篇只字未提，而是聊起了工作，這是在釋放什么信號呢？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能順著顧煥州的話往下說去：“謝謝您對我工作的肯定，談不上什么功勞，就是盡力罷了。而且，之所以能如此順利的談下來，主要原因是陳思遠(yuǎn)對曙光新區(qū)的發(fā)展前景非?？春茫巧倘?，真要是賠本生意，人家怎么可能去做呢？從這一點上說，我也算是狐假虎威吧?！鳖櫉ㄖ輩s正色道：“此差矣，狐假虎威怎么了？森林里的動物那么多，怎么就偏偏狐貍?cè)绱寺斆髂?？這就是本事！年輕人就該具備這樣的本事，要學(xué)會審時度勢、揚(yáng)長避短，只有這樣，才能成大事嘛！對了，你可不要驕傲，還得繼續(xù)努力哦?！痹诠賵觯活I(lǐng)導(dǎo)稱贊未必都是好事，很多時候，給你戴高帽的同時，腳下的坑就已經(jīng)挖好了。稍不留神，戴著高帽，暈頭轉(zhuǎn)向的一腳踩空，就直接掉進(jìn)坑里。林海隱約感覺有點不對勁，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有點想多了。省委書記給我挖坑，開什么玩笑，想埋我，還需要坑嘛，動動手指頭就搞定了呀！這樣想著，心情自然放松了許多，雖然還是正襟危坐，但眼角眉梢，已經(jīng)無法掩飾的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一段熱情洋溢的開場白之后，顧煥州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說道：“聽王大偉說，你在泰國遭遇了點麻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海不敢怠慢，如實說了，顧煥州聽得很認(rèn)真，最后皺著眉頭說道：“這件事確實挺蹊蹺，可惜發(fā)生在國外，我們鞭長莫及啊，幸好你沒什么事。以后再跟陳思遠(yuǎn)打交道，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是的，我也這么想的。”林海說道。顧煥州沉吟片刻：“對了，專案組最近又找過你嗎？”林海搖了搖頭。顧煥州說道：“這件事啊，給你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對你日后在東遼開展工作，還是很不利的?！薄暗挂矝]什么，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可以接受組織和警方的調(diào)查。這一點，我問心無愧?！鳖櫉ㄖ菡f道：“我相信你問心無愧，其實，王大偉和專案組的絕大多數(shù)同志，也都是這么認(rèn)為的，我這么說，可能是違反紀(jì)律啊，但無所謂，這個責(zé)任我可以承擔(dān)?！闭f著，呵呵的笑了起來?！爸x謝顧書記和大家的信任?！绷趾＿B忙說道?！罢f說吧，回去之后，打算如何開展工作？這二十個億到賬了，不能都給李慧啊，你自己有何打算呀？”顧煥州繼續(xù)問道。林海對此毫無準(zhǔn)備，好在他平時確實有些想法和心得，現(xiàn)炒現(xiàn)賣，倒也侃侃而談。顧煥州聽的很認(rèn)真，全程面帶微笑。開始的時候，林海還沒察覺什么，可說著說著，心里就有點犯嘀咕了。顧煥州公務(wù)繁忙，怎么可能大半夜的聽我匯報工作呢？！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嘛？這其中肯定另有文章。難道是在等我主動開口？他默默的想。并非沒有可能，我是小角色，但李慧不是??！去年剛剛登上中國百強(qiáng)市長節(jié)目，在省內(nèi)政壇干得風(fēng)生水起，顧煥州多次在公開場合大加贊賞，溢美之詞，毫不吝嗇。如果出了狀況，豈不等于是無形之中打了自己的臉。所以，在這件事的處理上，肯定是要動些腦筋的。莫非是想讓我主動說出來？也罷，反正早晚要說，現(xiàn)在說，比以后說要好，主動說，比被動說要強(qiáng)。這樣想著，于是深吸了口氣，說道：“顧書記，實不相瞞，我今天和王大偉閑聊，無意中提到了蘇書記，我說蘇書記最近身體不好，他聽了之后，二話不說，就把我扯到您這里來了?！鳖櫉ㄖ菡溃骸斑@個王大偉，做事就是毛手毛腳的，大半夜跑來找我，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讓我給訓(xùn)了！他是個好同志，但過于專注了。動不動就懷疑一切，這個做法不可取，辦案要以事實為依據(jù)，以法律為準(zhǔn)繩，不能胡來，更不能違法黨的紀(jì)律。否則，是要出亂子的?！绷趾Ｄ穆犞X子卻一刻都沒閑著。雖然他無法知曉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從顧煥州的這番話中，還是做出大致的判斷，那就是顧蘇兩位巨頭之間，似乎達(dá)成了某種默契。這并不是個好的信號！他頓時有些緊張了。思忖片刻，還是斟酌著說道：“顧書記，有件事，我先跟您澄清一下，就是不知道當(dāng)不當(dāng)講。”“當(dāng)然可以講啊，這是我家里，屬于私人聊天，沒那么多顧忌?！鳖櫉ㄖ菡f道。事到如今，只能豁出去了，林海把心一橫，說道：“專案組在調(diào)查我的社會關(guān)系時，發(fā)現(xiàn)了我和李市長接觸比較頻繁，于是就得出了一個很可笑的結(jié)論，認(rèn)為我和李市長之間存在曖昧關(guān)系，王大偉說，這件事已經(jīng)匯報到蘇書記那里了，所以”話還沒等說完，就被顧煥州打斷了：“不僅匯報到蘇書記那里，我也聽說了。”林海的心微微一沉。果然不出所料啊，當(dāng)然，他也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主動說出來是對的，至少可以起到先入為主的作用?！罢f來慚愧，真是給您添麻煩了。”他苦笑著道：“顧書記，我不知道專案組都掌握了些什么，但是，我以自己的人格擔(dān)保，我和李市長之間沒有任何問題，并隨時可以接受組織的調(diào)查?！鳖櫉ㄖ輿]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他，半晌，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能主動說出來，這非常好！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問心無愧，那就沒必要遮遮掩掩。不過，話雖如此，但對李慧來說，卻是個很能過的坎兒啊，我的意思，你明白嗎？”林海當(dāng)然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很多年以前，有一位當(dāng)紅女影星說過一句著名的話：做女人難，做一個出名的女人更難。在沒有網(wǎng)絡(luò)的年代，這句話以超乎尋常的速度廣為流傳，一時成為全國人民的口頭禪。其實，這句話是真的。在以男性為主的主流社會中，女性要取得成功，確實要承受更大的壓力，換之，如果緋聞傳出，哪怕是最后查無實據(jù)，官方再出面澄清，對李慧都可能演變成滅頂之災(zāi)。“我明白！”林海輕輕嘆了口氣顧煥州略微沉吟片刻，說道：“所以，我覺得，你應(yīng)該從大局出發(fā)，做一些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