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的第五個年頭了……
但她也不敢確定,畢竟,重生一回,很多事都改變了。
可不管是哪一個可能性,只要他覺得離婚,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那她便離就是了,她配合就是了……
真正確定她的懷疑和猜測,是那日顧有蓮家失竊,她打開了那封信……
那封曾經(jīng)在上輩子寫給她的遺書,這輩子沒有給她,而是給了顧有蓮。
信里寫道:姐,此去生死未卜。已和林清屏離婚,無論我是否歸來,都讓她隨心隨意,自由來去。不必告訴她真相,讓她恨我吧,恨比愛于她更易解脫。
那時,她捧著這封信,哭了個天昏地暗。
難怪顧有蓮最近總是在她和粱嘉琦之間設(shè)置“障礙”,她是在等她弟回來,她還是想給她弟留一個后路,如果他歸來,至少她弟還有和林清屏修復(fù)的可能。
自從看了這封信,她便日日在惴惴不安里。
原本以為,重生一回,定能改寫命運,她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不自信,她可以改變的很多很多,唯獨生死,她左右不了……
上輩子她從來沒有和顧鈞成有過幸福的時刻,她討厭他討厭得不行,所以,他走的時候毫無牽掛,而這輩子,她說過,她不能沒有他……
所以,他干脆早早把自己從她的生活里摘除嗎?
可是,她仍然渴望,他能在某個清晨和黑夜,推開門,皮膚曬得黝黑,一身風(fēng)塵仆仆,和她笑,對她說:林清屏,我回來了。
她在日歷上畫了個圈。
志遠問她,這是什么日子。
她不能告訴志遠,這是他顧爸上輩子犧牲的日子。
她之所以記得,是因為在漫長的生命里,她一個人艱難跋涉,沒有一個家人是真正為她撐腰的,沒有一個家人關(guān)心她累不累,痛不痛。
有一年,她忽然想起了他,去他墓前,給他帶了一束白菊花。
那一日,她在他墓前坐了許久,說了許許多多的話。
她的委屈,她的辛苦,她遭遇的不公,她在一堆男人堆里公平競爭,爭取自己一席之地的艱難和遇到的羞辱……
這些話她不能跟任何人說的,也不能跟志遠說。
一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就像一個容器,里面裝滿各種各樣的情緒,好情緒容易揮發(fā),壞情緒卻越積越多,當(dāng)實在裝不下的時候,就會溢出來,人就承受不住了。
但那日,她把她的壞情緒都倒了出來,不用顧忌,不用害怕,倒不是因為和顧鈞成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他反正已經(jīng)不在了。
后來,她才知道,網(wǎng)上的人把這個叫做樹洞。
她把她不能與人說的,全都倒進這個樹洞里,埋起來,她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就是她滿血復(fù)活的時候。
再后來,顧鈞成就成了她的樹洞。
她那日看見墓碑上寫著他的生卒年。
于是,就牢牢記住了這個日子。
每到這個日子,她就帶上一束白菊,有時候還會帶一瓶酒,在他的名字前說說話,喝點酒,然后回家,再去面對所有的風(fēng)雨與繁華。
這一世,她記了好多年的那個日子,還沒有到來。
她恨不得把那一頁從日歷上刪除。
但是,沒有用。
她只能把它圈在日歷上,日日祈禱,只盼望那一日,有人平安,日日平安。
她從來不去拜佛的,今年也打定主意去燒頭香,希望能保他平安。
現(xiàn)在,他在那個日子之前回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又或者,既哭又笑吧……
他還活著。
這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他受了很重的傷,重到,這個手術(shù),林清屏從十點鐘就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手術(shù)室的門,還沒有打開。
那個時候的醫(yī)院,醫(yī)生通道和病人通道還沒有分開。
她只看見一群又一群醫(yī)生往手術(shù)室里趕。
是一波又一波的各科室主任專家。
志遠的手都被她掐紅了……
到底是多重的傷,才會讓這么多科室的專家都匆匆忙忙趕來?
林清屏坐在那里,渾身癱軟,已經(jīng)連坐直的力氣都沒有了……
八點多鐘的時候,來了個年輕軍官,就是那天到學(xué)校來調(diào)查云嚴(yán)那件事的記錄員。
他手里拿著個布袋,遞給呂教員,“呂教員,這里是顧鈞成的東西?!?
林清屏忽然來了精神,“是什么?”
年輕軍官有些遲疑,看著呂教員征求意見,“就是一些……衣服。”
“可以,給我嗎?”林清屏再次請求。
“最……最好不要……”年輕軍官都有些結(jié)巴了。
“是,不符合規(guī)定嗎?”如果是她不能看的東西,那她就不看了,她得遵守規(guī)定。
年輕軍官卻搖頭,“不是……”
“那,我想看?!绷智迤吝€是很堅持。
呂教員嘆了口氣,勸她,“主要怕嚇到你。”
那林清屏就更加不在乎了。
在她的堅持下,那袋衣服終于還是到了她手里。
她打開,確實就是一套衣服,只是,全是血……
軍綠色已經(jīng)被染成了暗紅色,血腥味鋪天蓋地涌過來。
林清屏立刻把袋子合上,眼淚也決堤般往外涌。
這么多血,他該多疼啊……
她又怕剛才志遠看見了,嚇到志遠。
沒想到,她安撫的話還沒說,志遠就說,“媽,我不怕?!?
林清屏微愣,小小年紀(jì),竟然這么堅強?
志遠眼里閃過一絲落寞,“媽,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了,我爸那時也是這樣?!?
林清屏的眼淚涌得更加洶涌,將志遠一抱就摟進懷里,這一刻,他們不說話,但是,這一刻,軍人家屬的意義,他們太懂太懂……
良久,志遠才在她懷里小聲說,“媽,別擔(dān)心,我爸,那時連進醫(yī)院的機會都沒有,但是顧爸有,顧爸肯定沒事的,剛才那么多醫(yī)生進去了,一定能救他的?!?
林清屏點著頭,卻不忍心告訴他:孩子,醫(yī)生進去得越多,越兇險……
年輕軍官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塑料袋,也遞給了林清屏,”嫂子,這個東西,我們看過了,沒有特別的意義,你看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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