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一點?!?
沈璃默了半晌:“道破天機可是會遭天譴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正日日都在吃藥么。”行云答得坦然,但見沈璃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他笑道,“有得必有失,天道自然,萬事總是平衡的。”
沈璃哪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她只是恍然明白,原來他的短命相竟是這樣來的,又驚訝,一個凡人,能窺得天機,且窺探得如此仔細,可想而知他的身體受反噬的力量也必定極大,而他,居然與天道抗衡,活到了現(xiàn)在。
行云這家伙的身份,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外界的流越傳越夸張,但這好似并沒有怎么影響行云的生活,他依舊守著小院,每日養(yǎng)養(yǎng)魚,曬曬太陽。
一日閑得無聊,沈璃望著趴在池塘邊的行云問道:“你既天賦異稟,有了這本事,為何不靠算命為生?”像他這種有真本事的“半仙”大可走高端路線,專為高官富人來算命,即便是一年算個一次,也能讓他的生活過得比現(xiàn)在好十倍,但行云卻過分的淡然,這么些天的相處,除了賺回來那兩塊臘肉和十個銅板,他幾乎沒用過這種能力。
“這不是什么好本領?!毙性浦坏?,“害人不利己,不靠它,我依舊活得好好的。”
沈璃一挑眉,沒想到這一個凡人竟還有此番覺悟。既然他看得如此透徹,沈璃也不再繼續(xù)討論這個問題,倒是話鋒一轉問道:“行云,你每日做的吃食里面,唔,是不是有什么提補元氣的料,且拿來我研究研究?!?
行云一笑,轉頭看她:“你認為我買得起那種東西么?”
沈璃一默,是啊……他是一個連肉也不會買的家伙,哪來的閑心在饅頭里面加什么補藥呢。可她在這屋里確實體力恢復得比尋??旌芏?,這些日子,內(nèi)息也漸漸穩(wěn)定下來了,恢復人身或許就是這幾日的事了吧……
“篤篤篤!”后院兩人正聊著,忽聞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行云應了一聲,慢慢晃到前院去開門。
這倒稀奇,沈璃來了這么多日,除了那翻院墻進來的姑娘,就沒見過別人來主動找過行云。她心中好奇,也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待得行云一開門,沈璃倏地察覺到一股莫名的氣息,她神色一肅,卻見一只枯槁的手從門外面伸了進來,緊緊的將行云的胳膊抓住。
那人力道仿似極大,將行云推得往后退了兩步,險些踩死在他腳后面的沈璃。
大門敞開,沈璃這才看見,拽住行云的竟是一名老婦,她形容激動,神色有些恍惚:“仙人,仙人……”她沙啞的喚了兩聲,“你就是他們說的能算過去,能占未來的仙人么?”
沈璃抬頭望她,只覺這人身上莫名的圍繞著一股氣息,奈何她現(xiàn)在法力不夠,無法瞅出其中緣由。
“唔……我約莫是你要尋的人。”行云道,“只是……”
行云話音未落,只聽巷子另一頭傳來幾聲疾呼:“弟妹!”正適時背后行來一個中年男子,他一把將婦人拽住道,“弟妹!你別鬧啦!隨我回去吧!”
那人看起來不過四十歲年紀,但這婦人卻已如五十歲的老嫗一般,佝僂著背,滿臉滄桑,看來,是被生活折磨得不輕。她并不理那人,只望著行云道:“仙人,您幫幫我吧!求您幫我算算,我那入伍已十五載的相公,現(xiàn)在究竟在何方啊?”
“哎呀弟妹!你還沒被那些個江湖術士騙夠么?別問啦,都這么多年……”這句話像是觸碰到了婦人的隱痛,她大聲呵斥道:“再久也得問!離開再多年那也是我丈夫!一日找不到他我就再找一日!日復一日總有我找到他的那天!”
原來是軍人婦么,沈璃腦袋微微一垂,她很清楚,上了戰(zhàn)場的人,一旦死了或許連白骨也尋不到,不管親人再怎么日復一日的盼,日復一日的尋。
行云輕輕的拉開婦人的手,淺笑道:“這位夫人,這卦我算不了,你回吧?!?
老婦人一臉怔愕:“你不是神仙么?你為何不肯幫我算算,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你若是不幫我算他在哪里,那至少告訴我他的生死,讓我有個念想啊!”
行云沖中年男子一笑:“勞煩?!彼龀鏊涂偷淖藨B(tài),“我該做飯了。”
中年男子一怔,忙歉意的點了點頭,半是拉半是勸的將婦人帶走了,行云淡漠的關上門,向往常一樣走進廚房做飯。沈璃跟在他腳邊走著:“你看出什么來了是吧?為什么不肯告訴那個婦人?她丈夫是死了么?”
“不?!毙性频?,“我什么也沒看出來?!?
沈璃怔愣:“可是……可是……”她念叨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些什么,行云不以己力干涉自然的做法也沒錯,在這之前她甚至是贊賞的,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是忍不住想去幫一把忙,若是她之前帶的兵在戰(zhàn)場上身死,她定不會讓他的家人什么也不知曉的無望等待。
沈璃仰頭望了行云一眼,默默的往后院走去,這個行云,能為了二兩肉而救了一個孩子,也能眼睜睜的看著老婦哭泣而無動于衷。
他活得還真不是一般隨性,或者說是……寡涼。
至夜,四周寂靜無聲,行云沒有鎖門的習慣,得以讓沈璃扒開門縫悄悄的鉆了出去,憑著恢復了一點的法力,尋著今日那婦人的氣息,往巷陌的一頭“窸窸窣窣”的奔去。
沒有關上的院門里,隱隱傳來一聲嘆息:“此雞太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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