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華搬到外灘的席家別墅后,聞知秋也搬了過去,聞太太聽說褚韶華搬家,還問兒子,褚小姐要不要準(zhǔn)備安宅酒。
聞知秋慢慢喝著一盅湯,“暫時(shí)借的席家的宅子,安宅酒就不用了。”
“好端端的,褚小姐怎么突然搬到外灘去了?”聞太太問。
“先前的房子有些小了,韶華想換個大些的房子,暫時(shí)也沒有合適的?!?
“我投的幾個吉日,最近的一個在臘月,明天就是好日子,我拿去給褚小姐挑一挑,最好是今年就把事辦了。咱家的宅子寬敞,等你們成親,褚小姐搬過來,也就不用借別人的宅子了?!?
“媽說的是?!?
下班回家時(shí),聞知秋有腦中突然想起母親說的吉日的事,臘月,他也希望臘月能與褚韶華正式結(jié)婚。
時(shí)已深秋,重陽將近,路上總能見有捧著一小盆菊花,挽著竹籃的行人。西風(fēng)東漸,人們對傳統(tǒng)節(jié)日不再如以往那般重視,不過,傳統(tǒng)依舊是鐫刻在每個人的骨子里的。聞知秋開車一向很穩(wěn),但面對剎車失靈的事故,聞知秋也只有將汽車撞到最近的一根路燈柱子,幸運(yùn)的是,在市里開車車速有限,聞知秋也只有額角受了傷,并沒有撞到路人。至于汽車的撞擊,只要人沒事,也沒撞到人,已是萬幸。
聞知秋推開車門下車,見周邊七八個警察圍了上來。聞知秋頓時(shí)心下透亮,拭去額角流下來的血,問他們,“我能打個電話回家么,省得家人擔(dān)心?!?
為首的警察有些猶豫,聞知秋問,“讓你們等著我的人,有沒有說過我不能打電話?”
聞知秋去附近商店,打電話給褚韶華,說了事故的事,“我需要去警局做一下筆錄。”
褚韶華道,“先去醫(yī)院吧,警局那邊,我讓虞律師過去?!?
聞知秋看著店外的警察,“恐怕不行?!?
褚韶華沉默半晌,“我明白了,先掛了吧?!?
褚韶華先給虞律師打電話,讓虞律師過去警察處理這起交通事故,褚韶華道,“不要讓記者亂寫,路燈之類的賠償合理即可?!?
虞律師受聘于褚韶華,接到電話立刻過去。
掛斷這通電話,褚韶華冷哼一聲,給王局長打電話。接電話的人說,“褚小姐,不好意思,局長不在。”
褚韶華聲音冷的仿佛三九寒冬,“那就讓你身邊沖你擺手或是對你使眼色的胖子接電話!”
手下人看向正一面對自己使眼色一面搖頭擺手的局長,默默的將電話筒遞了過去。褚韶華厲害的聲音直沖王局長腦門兒,“王胖子,你少裝死人,更少裝無辜!立刻讓聞先生去醫(yī)院,不要讓我重復(fù)第二遍!”
王局長把聽筒拿得遠(yuǎn)了些,一幅為難口吻,“褚小姐,我老王也得照章辦事啊!”
“好啊,那你趕緊把聞先生搞死吧!我等著!”
“別別別,褚小姐你別誤會,我怎么會不給褚小姐你面子。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是剛聽手下說,當(dāng)然得讓聞秘書長先去醫(yī)院包扎。褚小姐放心,我會處理好的?!蓖蹙珠L趁機(jī)道,“聽說褚小姐喜歡喝咖啡,我這里有些上等的美國的藍(lán)山咖啡,明天我打發(fā)人給褚小姐送去。”
褚韶華口氣微微回暖,“只要不是那種惡心的紅玫瑰就可以!”將電話掛掉。
王局長聽到里面?zhèn)鱽砻ひ?,方把電話丟回給手下,罵一句,“當(dāng)初誰他娘的給老子出的送玫瑰的主意!”褚小姐原來不喜歡玫瑰!
聞知秋一到警局,根本沒做筆錄,亦未停留,就被幾個警察恭敬的送到德國醫(yī)院包扎去了。虞律師把事情處理妥當(dāng),連路燈修理費(fèi)用,警局也沒有獅子大開口的進(jìn)行訛詐。
聞知秋回到家,褚韶華看他額角貼著紗片,上前細(xì)看,用手摸了摸紗布一角露出的淤青,“還有沒有別的傷?”
“只是胸口撞了一下,不嚴(yán)重?!甭勚锟此龘?dān)憂,握住她手,那雙溫暖可靠的手似乎在撫慰著褚韶華煩躁的內(nèi)心,“我沒事?!?
褚韶華道,“先吃飯?!?
飯后,兩人到書房。溫暖的桔黃色燈光自頭頂流瀉而下,兩人坐在書房的一對沙發(fā)椅中,聞知秋說,“接下來我要等的事就是升官了,你這里多加小心?!?
褚韶華點(diǎn)點(diǎn)頭。
聰明人可以預(yù)測事情的發(fā)展,但是,事情來臨的過程中,依舊會伴隨各種各樣的意外。譬如,第二天來褚韶華這里送咖啡的竟是王胖子本人。
聞知秋的態(tài)度完全沒有半分往日勢絡(luò),冷淡非常,王局長左右掃視,未見褚韶華,不由問,“褚小姐不在?”
聞知秋看向王局長的目光充滿悲憤,王局長仿佛十分享受這樣的注視,只有失敗者才會露出憤怒,成功者不會,成功者只會慶祝成功,那是喜悅的微笑。王局長晃晃手里包裝精美的禮品匣,“聽說褚小姐喜歡喝咖啡,我給褚小姐送些過來?!?
聞知秋一不發(fā),冷冷轉(zhuǎn)身上樓。
王局長笑呵呵的到客廳沙發(fā)坐下,玉嫂端來茶點(diǎn),王局長大咧咧的打量著客廳布置,席肇端的房子自不會差,大理石的地磚光可鑒人,清一色西式家具處處考究,頭頂是精美奢華的水晶吊燈,茶幾上隨意放置著兩本書,王局長拿起來,翻開兩頁,都是不認(rèn)識的洋文,里面卻做了不少洋文與英文注釋,翻回扉頁,一行小字,購于紐約書店,褚。
王局長便知是褚韶華的書,心說,這有學(xué)問的人到底是不一樣的,像他家里最有學(xué)問的八姨太屋里也沒一本書。一時(shí)間,這書的吸引力倒是比滿屋的豪華布置更吸引王局長,王局長用肥厚的手掌細(xì)細(xì)翻閱,褚韶華中國字剛勁有力,洋文寫的,嗯,王局長看不出好壞,心里卻也覺著是好的。王局長心說,便是褚小姐沒有那許多錢和買軍火的路子,也是正經(jīng)有大學(xué)問的女子。
其實(shí),王局長現(xiàn)在的地位,不一定多將褚韶華的錢放在眼里,他手里也有的是買賣,并不缺錢。他需要的是一些縱王局長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東西,如他今日在上海的地位,市長都要讓他三分,陸家都會給他些許薄面,更不必提金穆等幫派中人,金穆為匪,他為官。如果是別的人,有這樣的地位,已經(jīng)滿足了??墒裁词菨M足呢?
三年前,如果想到能有今日,那么,三年前的王局長是可以滿足的。
可到了今天的王局長,并不滿足。
但是,接下來的路又能怎么走呢?上海各有各的地盤,他可以把些微不足道的小勢力擠兌死,在上海有一方勢力,再往上,要怎么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