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板就坐了。
褚韶華心說這人是不是出門時家里沒教過他規(guī)矩啊,褚韶華就是進入眼鏡行的時間淺,也知道陳老板是眼鏡行的前輩,陳老板的店雖不是最大的,可論時間,遠在田老板公司之上。何況,陳老板這樣的年紀,就是田家再如何勢大,這也委實沒了長幼。起碼,褚韶華就格敏銳的看到陳老板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陳老板田老板都入了座,其他人也便都坐了。商場上特講究排序,杜卓很識趣的坐到末座,卻是小陳老板搶先坐了末席,杜卓便挨著小陳老板坐。褚韶華也要坐下頭,陳老板笑呵呵地,“褚小姐過來坐嘛。”
褚韶華笑,“今兒個都是前輩,那不是太無禮了?!?
“褚小姐只管坐就是。”
褚韶華也就過去坐了,她論資歷的確是排不上號,可這男人占大多數(shù)的宴席,女人的優(yōu)勢與劣勢都很明顯。田老板對陳老板眨眨眼,一幅暖昧模樣。
褚韶華大是不悅,道,“今天不是要說我們眼鏡行會的事嘛,田老板也是行內(nèi)翹楚,可不能這樣擠眉弄眼,這要不知道的,還得以為你們暗中溝通,不如我們就話歸正題。這里論資歷論年紀,都是陳老板為先,先請陳老板說幾句吧?!?
陳老板呵呵笑著一拱手,“豈敢豈敢,大家都是我們行業(yè)精英,我雖活的年紀大些,論鋪面大小還是以田老弟為先,不如田老弟先說。”說著就看向田老板。
田老板道,“也成,那我就先說幾句吧?!?
褚韶華笑睨田老板一眼,又看陳老板一眼,陳老板對她笑笑,身子略傾,對褚韶華道,“田老弟家學淵源,聽田老弟說話,大長見識,你可得好生聽一聽?!?
褚韶華笑笑不說話,只管聽田老板開場致辭,“前兒我挨了陳老兄的帖子,知道大家都想建立行會,今天群賢畢至,正是群策群力之時,這行會怎么建,定下哪些規(guī)章制度,吸收什么樣的人進行會,不如今天就立下規(guī)矩來,以后也有個參考?!?
田老板說完這幾句,陳老板便起身道,“好,我再補充幾句。今天大家伙兒賞我老陳面子,都來了。要說成立行會的事,是先前褚小姐提的醒兒,其實,這些年,咱們幾個有時也總會提到這事,只是先前總覺著時侯不到,前兒經(jīng)褚小姐一提,我倒是覺著,時候到了。三十年前,我辦眼鏡作坊時,整個上海就我一家,這也不能自己個兒給自己個兒成立行會是不是?”說得大家一樂,陳老板道,“我看,今天咱們上海做眼鏡這行的比較有規(guī)模的,也就是咱們這幾天。今天在座的人,包括我,就是咱們眼鏡行會的首批會員,不知大家意思如何?”
相對于田老板那處處拿大,一九鼎的模樣,陳老板凡事都是跟大家商量著來,大家也沒什么意見,倒是田老板說了句,“陳兄,人員太多未免冗雜,不說別的,沈經(jīng)理在百貨公司任職,他也不是咱們眼鏡行的人。還有這位褚小姐,聽說就是賣眼鏡的售貨員,要是照陳兄的標準,我店里七八十號人,也都能加入?yún)f(xié)會會員了?!?
沈經(jīng)理道,“我加不加入無所謂,我手里的柜臺原也不只眼鏡這一樁買賣,就是田老板這話我得駁一句,售貨員怎么了,虧田老板與我們馬老板一起吃酒,怎么不知道我們百貨公司最初就是老板娘帶著兩位女售貨員張羅生意,至今傳為美談。要按田老板的意思,我們老板娘也賣過貨,也是售貨員?!?
褚韶華心里真要給沈經(jīng)理鼓掌了,果然,沈經(jīng)理這話一出,田老板忙道,“我豈是這個意思,這位褚小姐能與馬太太比嗎?”
“田老板大概不知,褚小姐是我們老板娘親自面試招入公司的,現(xiàn)在是我們公司的特別辦事員。要說起眼鏡,田老板也不一定有褚小姐熟悉?!鄙蚪?jīng)理道,“褚小姐現(xiàn)在戴的眼鏡,是什么材質(zhì),怕田老板也不認識?!?
褚韶華一聽就知沈經(jīng)理在給田老板挖坑,田老板已是道,“我是做東家的,又不是做伙計,原也不必知道這些?!?
沈經(jīng)理微微一笑,“哦,原來是這樣。陳老板先時還夸這幅眼鏡好,是水晶磨的鏡片。”
田老板給沈經(jīng)理氣的當時臉就沉了下來,褚韶華笑,“田老板莫惱,我們沈經(jīng)理就是太實誠,有什么說什么罷了。老話說的好,良藥苦口、忠逆耳,可不就是這么個理么。不說別的,我年輕識淺,自不能跟諸位前輩比,可陳老板比您資歷深吧,您說這話可不大好。您自己不了解眼鏡就算了,都知道您家有錢,可咱們這里頭,有多少是您這樣的好運,生在有錢人家,出生便是少爺呢。咱們這些人里,苦出身多了,都是靠自己個兒,一步一個腳印兒上來的。您喝杯茶,消消息?!苯辛寺牪钸M來,褚韶華吩咐道,“給田老板來壺蓮芯茶,去去心里的火?!?
田老板當真是少爺脾氣,立刻冷冷起身,“反正,我斷不與這等小人、女子為伍?!痹挳?,拂袖而去。
褚韶華看一眼“小人”沈經(jīng)理,沈經(jīng)理看一眼女子“褚韶華”,不禁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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