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瞇眼看她,陳太太道,“到時他們賣糧,咱家總得得些利吧。”
這話險沒叫陳老爺給她兩腳,陳老爺?shù)吐暸?,“閉嘴!”
陳太太看當(dāng)家的形容是真的惱了,連忙不敢多,還替自己分辨,“我也就一說,不成就算了?!标惱蠣敽喼苯o這蠢才氣的吐血,自私、貪財,生意場上的兩大忌諱,陳太太一個沒落,三五語間全犯了個遍。這要是年輕時,陳太太這話就得挨揍,如今到底上了年紀(jì),兒子都娶媳婦了,陳老爺不好再打媳婦,瞪她一眼,冷冷道,“生意上的事,你不必插手!”
陳太太主要是看當(dāng)家的臉色委實(shí)不大好,心下到底不服,想著,她不插手,大兒媳婦還不是成天東奔西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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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人跟人的差距,說天壤之別,大家可能覺著太過夸張,可有時,這話完全是恰如其分。
陳家按理說并不窮了,可陳太太依舊是每天鉆錢眼兒里一般。她見當(dāng)家的說不動,還私下跟褚韶華嘀咕,褚韶華心下實(shí)覺好笑,面兒上還得不動聲色的跟這蠢婆婆分說,“媽,要是咱家做糧鋪生意,咱們親自去收糧,這里頭自當(dāng)有咱們的利??扇缃癫贿^是湊巧見著這個機(jī)會,事兒到底成不成,得是三叔跟面粉廠談了,這如何好從中得利呢?要是去拿這個錢,怕得生疏了親戚情分。再說,就咱村兒里那點(diǎn)兒糧食,咱們瞧著多,可實(shí)際上,租騾子租馬租大車的一路送來,租車的花銷,人工的花銷,還有路上的花銷,說到底也不過是賺個汗珠子的辛苦錢。要是咱們這里還要倒一手,怕跟家里賣糧比起來也強(qiáng)不到哪兒去。這樣的話,以后也沒人來北京賣糧了?!?
“沒人來咱還省事呢?!?
“賬哪兒能這么算?媽,不說別的,咱家里還有地哪。咱們家可沒人手回去收糧的,地也都是賃出去的。到時咱家的糧收了,爹、大順哥、二弟,他們仨哪個有空回家去把糧拉到北京來呀,那就是當(dāng)?shù)刭u糧,媽你也知道,當(dāng)?shù)刭u糧的價錢??扇绻羞@條路子,親戚們來北京賣糧,不得把咱家的糧捎上啊。這就是便利呀。”褚韶華道。
陳太太想,這倒也有理。對于褚韶華幫著打聽賣糧的事,陳太太便也不多嘴了。褚韶華還去了趟郵局,寄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封從郵局寄出的信。褚韶華自覺長了大見識,回家后還說哪,“以前的信都是打聽著讓人捎帶,北京就是不一樣,還有郵局?!彪m說要花郵票錢,可比托人方便多了。畢竟托人捎信得看人家有沒有空,什么時候順道,這樣時間就不好說了。這郵局不一樣,褚韶華都打聽了,基本上第二天郵差就能把信幫著往家里送。
陳太太宋蘋都不知道郵局是什么地方,褚韶華細(xì)細(xì)說給她們知道,就在王府井那塊兒,過去寫上地址,能寄到縣城里去。陳太太問,“人家只送到縣里,那也不到咱村兒???”
褚韶華笑,“我也是到了郵局才知道只到縣里不到村兒里的,這也不能白跑一趟,我想了想,就借了張紙,多寫了一封信,裝到一個大信封,寄到縣里邵東家家去了?!?
“邵東家?就是咱們縣那頂頂有錢的大財主?”
“是啊,上回魏叔在縣里請客,不還一起吃飯來著。”其實(shí)男席女席是分開的,不過,褚韶華自覺見過兩回邵東家,就覺著不算生人了。
上遭魏老爺在縣里請客酬謝大家?guī)椭任禾氖?,陳家一家子都去赴宴的。陳太太自也曉得邵家。陳太太這人吧,除了自私貪財,膽子還小,當(dāng)下就覺不妥,臉上已是變了顏色,問褚韶華,“給你三叔家的信,如何寄到人家去了?”
“那郵差不是不到村兒,只到縣么。我給邵東家寫了一封,煩他托人把咱給三叔的信送去呀。”褚韶華很自然的說。
陳太太頓時嚇的不輕,直說褚韶華,“你這可真是,你怎么敢使喚邵財主啊你,你不要命了!你說說,叫你去寄封信,你就給惹出這么大亂子來!”那模樣,褚韶華以為婆婆這就要嚇厥過去哪。
褚韶華沒覺著這是什么不了的事,她道,“媽你想的也忒多了,邵東家認(rèn)識爸爸,咱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托他送封信也不算什么大事。邵東家為人心善,不會介意的?!?
反正,陳太太擔(dān)心的中午飯都吃不下,直怕褚韶華這樣冒失得罪了邵家。褚韶華開解她兩遭,見婆婆的腦子一時不是能開解明白的,索性也不再理,自己吃過午飯,就回屋歇晌去了。
待晚上男人們回家,陳太太都不容當(dāng)家的喝口水,就拉著當(dāng)家的手,一長一短的數(shù)落起褚韶華做的這種失禮之事來。
陳老爺笑,“是我沒說清楚,寄到縣里衙門就成了,縣衙里有差役給各村送信?!?
褚韶華端來溫水,一人倒了一杯,先給公公,也說,“那郵局的差人沒跟我說縣里還有衙差送到村兒里去,我也不知道,就想著,爸你與邵東家是認(rèn)識的,上回我跟三叔求上門兒去,邵東家也沒推辭,我想著,邵東家是個有心胸的長輩,就寄他家去了。這也沒事兒,就媽想的多,中午飯都沒怎么吃,這會兒還擔(dān)心哪。爸你趕緊勸勸媽吧,我看媽擔(dān)心的,晚飯也要吃不下了?!瘪疑厝A瞧著陳太太瞎擔(dān)心的模樣還挺可樂。
陳太太氣地,罵褚韶華,“你知道個屁,你爹好容易結(jié)下的朋友都得給你得罪光!”
褚韶華沒睬這沒見識的婆子,心說,你才知道個屁哪!就是朋友久不來往也要生疏的,麻煩邵家送個信算什么事呀。若是來往多了,過年還能去邵家走動拜個年哪!
褚韶華見公公勸解著婆婆,也便去廚下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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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褚韶華這封信一去,非但召來了陳家村的村長陳三村,還召來了邵小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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