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望從病房里出來,偽裝出來的從容盡數(shù)褪去。
他對祁薄說,標記消失前,回到他身邊。
而實際上,就連他自己都不太肯定,祁薄能不能從這句話里尋找到一點力量。
方醫(yī)生昨天跟他說,精神分裂病患,在病情穩(wěn)定下來之前最好不要跟親近的人見面,這不利于他們的病情穩(wěn)定。
現(xiàn)在方醫(yī)生又補充道:“就像剛才標記的事情,紀先生以后最好不要再做了,信息素可能會影響藥物的發(fā)揮。”
方醫(yī)生雖然說得客氣,但紀望知道,他是在警告他。
紀望非常能理解方醫(yī)生的態(tài)度,作為主治醫(yī)生,他得優(yōu)先于考慮病人的病情,而非情感。
如果家屬不相信醫(yī)生,那誰能來救治病患呢?
隔著玻璃窗,他望著里面的祁薄,對方躺在病床上,因為被束縛,甚至連朝他看來的力氣都沒有。
嘴里殘余祁薄的血,濃郁的信息素味道。
他從未如此想要留住這個味道。
但現(xiàn)在的他必須要堅強起來,祁薄說過,他是他的守護神。紀望不認為自己是,可現(xiàn)在他想要變成守護祁薄的那個人。
如果有可能,他說不定會不負責任地推掉所有的工作,就為了陪在祁薄身邊,只要祁薄需要他。
從昨天到現(xiàn)在,內疚占滿了紀望的心。
他知道這種情緒不對,可他無法控制,任誰看到自己的戀人變成這個樣子,尤其是知道戀人發(fā)作的原因是自己,都沒辦法冷靜。
李風大概明白他如今的心情,他特意拜托紀望去做點事情。
比如去祁薄家,給他收拾衣服過來,因為祁薄可能要在醫(yī)院里住上很長一段時間。
李風說,如果可以,最好是拿上一些照片。因為mect做完以后,會損傷一部分的記憶。
年前,祁薄剛做完電療,就忘記了很多事情。他想找回記憶,只能依靠照片,卻發(fā)現(xiàn),他和紀望的照片是如此之少。
李風:“所以重逢之后……”
接下來的話,就算不用李風說,紀望也明白了。
那就是重逢以后,祁薄和他一起拍的那套節(jié)目照,就是祁薄的私心。
缺失記憶的感覺并不美好,治療也很難受,人生里唯一的那點甜,還被祁薄自己弄丟了。
他問李風,如果哥哥知道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會回到他身邊嗎?
后來祁薄又說,還是不要讓哥哥知道了。
就如早些年父親也曾瘋狂迷戀過他母親,可是到最后,她發(fā)病時,父親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個怪物一樣。
生病不是他們的過錯,只是他們沒辦法控制別人對自己的感覺。
如果戀人不愛你了,你要怎么辦?你是瘋狂的挽留,還是以最好的模樣停留在他的記憶里?
祁薄說,以前不知道自己會怎么選擇,現(xiàn)在病了反而知道了,那就是絕對不要讓紀望知道,他不想讓紀望同情他。
李風從回憶里抽身而出,苦笑道:“看我不知不覺說了這么多,祁爺家的地址,我會用微信發(fā)給你了,大門密碼是94814?!?
這個密碼是紀望生日。這串數(shù)字,不只是房屋的密碼,還是祁薄一切的密碼。
祁薄曾經跟李風開玩笑,如果哪天他也像他媽媽一樣,發(fā)瘋到最后,連命都丟了,那說不定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紀望。
祁薄生命里很少擁有過什么,紀望是他唯一想要得到的人,想要占據的人。
他也想在紀望的人生里面成為最重要,起碼是最難忘的人。
如果他把所有東西都留給紀望,這樣哥哥說不定就能記他更久一點。
紀望聽到這里,突然想起祁薄之前總是篤定地說著那些話,什么我知道你沒忘了我,我知道你愛我,我知道你對我念念不忘。
這到底是真的堅信紀望沒忘了他,還是在說服自己。
六年的時間多長,紀望也說過,沒有什么不能忘記,他會遇到更好的。
這話祁薄也記了好多年吧,所以看起來好像很有底氣,實際脆弱得要命。
才會因為打不通他的電話,就再次復發(fā)病情。
紀望精神不好,沒法開車,只能讓小旭過來接他。
他太疲憊了,昨晚做了數(shù)個噩夢,都是關于祁薄自殺的畫面。
紀望希望祁薄紋在手腕上的紋身有用,每一次祁薄想要干傻事的時候,看著那里,就會停下來。
紀望愿意做捆在祁薄腕上的磁帶,將他牢牢留在自己身邊。
來到那棟沒有窗戶的房子,紀望站在客廳中,想到他曾經跟祁薄一起構思兩個人同居在這畫面。
一切恍如隔世,分明也才過去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