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原本只是習慣性在食堂掃視一圈,結(jié)果沒想到楚綏也在這里,目光在他身上定格片刻,一邊示意身后的隊伍解散用餐,一邊對身旁的軍雌略微頷首道:“中將,失陪片刻?!?
機器人做的飯相當難吃,楚綏百無聊賴的扒拉著米粒,心想雖然不是同一個種族,但大食堂的飯都一樣不好吃,正神游天外,面前忽然多了一碟水果沙拉,與此同時頭頂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雄主,吃點水果吧,應該適合您的口味?!?
楚綏回過神一看,卻見是阿諾,眼睛微不可察的亮了亮,見他站在一旁,示意了一下自己對面的位置:“坐吧?!?
阿諾從善如流的在他對面落座,放緩聲音和楚綏說話的樣子,不似從前冷淡,有幾分溫潤如玉的味道:“軍部的食物粗糙,您可能吃不慣?!?
楚綏就是個熊孩子,不哄倒沒事,越哄越來勁,聞夾起餐盤里黑乎乎的肉給他看:“是有點糙,這個最難吃,又硬又咸,還嚼不動。”
他說完吃了口水果,勉強平復心情,末了點評道:“還是你做飯最好吃?!?
阿諾聞,眼底悄然滑過一抹笑意:“那我回去做給您吃?!?
楚綏不知為什么,莫名就想起了今天審訊室那只體格健壯,脾氣暴躁的雌蟲,再看看面前的阿諾,身形修長,清俊漂亮,溫文爾雅,進退有度,心中莫名松了口氣,有一種后知后覺的慶幸。
幸虧帝國資料庫匹配的雌君是阿諾,如果是個高高壯壯,皮膚黝黑,拳頭比沙缽還大的軍雌,楚綏已經(jīng)不敢想象那個場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對比,楚綏看阿諾忽然越看越滿意,只覺得對方渾身上下都是優(yōu)點,用叉子叉了一塊水果遞到他嘴邊:“嘗嘗?!?
周圍不少雌蟲都在暗中打量著他們,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消化完楚綏外貌帶來的沖擊,就見他竟然親手喂阿諾吃東西,紛紛瞠目結(jié)舌,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天哪,我沒看錯吧,這位閣下竟然喂阿諾少將吃東西,阿諾少將不是有雄主了嗎?”
“你瞎啊,那位閣下就是阿諾少將的雄主,真沒想到他們感情這么好?!?
“阿諾少將到底是怎么找到如此優(yōu)秀的雄蟲,我快羨慕死了……”
楚綏喂東西也不是第一次了,迎著周遭各式打探的目光,阿諾頓了頓,緩緩垂下眼眸,到底還是吃掉了楚綏遞過來的水果:“謝謝您?!?
周遭的雌蟲嫉妒得眼睛都綠了。
楚綏把那疊水果沙拉吃完就差不多飽了,從位置上起身,準備回去繼續(xù)工作,阿諾見狀正欲起身,誰知卻被楚綏按住了肩膀。
楚綏道:“坐著吃你的飯吧?!?
他倒也不至于那么沒良心,再說了,又不是三歲小屁孩,回個辦公室還要人送。
阿諾猶豫道:“但是……”
楚綏:“沒那么多但是,我又不是不認路?!?
說完起身離去,大大咧咧,仍是一慣沒心沒肺的作態(tài)。
阿諾其實很少來食堂,今天也是偶然,沒想到就和楚綏遇上了,他眼見著楚綏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不見,從座位上起身,副官斐迪這個時候才敢湊過來,略有些狗腿的道:“少將,需要我跟上去嗎?”
阿諾淡淡看了他一眼:“跟什么?”
斐迪理所當然道:“您的雄主呀。”
可得看緊點,軍部單身的狂蜂浪蝶這么多,萬一少將的雄主被哪個不長眼的小妖精給纏上了怎么辦。
阿諾卻道:“不用。”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表面輕輕淡淡,卻給人一種萬事盡在掌握的感覺。
下午的時候,軍事法庭又送來了新一批犯事軍雌的資料,楚綏負責用光腦錄入檔案,他不知是不是無聊了太久,忽然忙碌起來,還算適應良好,那些軍雌或因為打架犯事,或因為酗酒犯事,總之原因五花八門,他全當看新聞了。
楚綏速度快,很快就錄到了最后一卷,他一邊看文件,一邊把內(nèi)容輸入進去,然而不知看見什么,打字打著打著就停了下來。
這件案例和前面幾個不同,其中還牽扯到了雄蟲,據(jù)說是某c級雄蟲服食禁藥,神智失常,竟然對已經(jīng)懷有蟲崽的雌君使用刑具,不僅導致蟲崽死亡,還致使雌君重傷,而他的雌君在受刑過程中因為承受不了痛苦,血脈意外暴亂進入蟲化狀態(tài),誤傷了雄蟲,因此被告上軍事法庭。
雄蟲只是輕傷,因為誤傷蟲崽,只判處監(jiān)禁三個月。
而他的雌君因為傷害雄主,將被強行摘除蟲翼,受四十光鞭,被發(fā)配到荒星服役,永遠都不能回到帝都。
蟲翼是雌蟲身體的一部分,在戰(zhàn)場上更是輔助他們飛行的武器,如果硬生生從身體剝離,無異于挖掉臟器,不僅會痛苦萬分,更會因此失去戰(zhàn)斗力,跟廢蟲也沒什么兩樣了,更何況還要受四十光鞭。
楚綏看見審判書上一行行的字,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忽然哆嗦了一下,頭皮發(fā)麻,手指僵硬,半天都沒能打出一個字。
他知道蟲族以雄蟲為尊,也知道雄蟲可以隨意打罵雌君,并且不會受到任何懲罰,但那只是一個無形無狀的認知而已。
抽幾十鞭子,按在地上打一頓,在楚綏心里就已經(jīng)是很嚴重的懲罰了,更嚴重的,他想象不出來。
虐打雌君導致蟲崽死亡,光是想想那個場面,楚綏就覺得已經(jīng)有些突破他的心理底線,他錄入前半段的時候,原以為后面的判決是雄蟲補償雌君一些財物或者別的,結(jié)果沒想到是這種結(jié)果。
確實有點……
太他媽扯了……
楚綏本質(zhì)上還是個人類,心底有點不太能接受這種事情,他只覺得凡事都需有一個度,一旦牽扯上人命,那就算是越過了界,就算是古代封建時期男尊女卑,一旦出了這種事,男方也逃不過一個死刑。
他內(nèi)心腹誹不已,是誰說的雄蟲稀少且柔弱,柔弱個屁,這他媽明明比霸王龍還兇殘。
楚綏單純的大腦終于隱隱約約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社會制度其實是扭曲的,雌蟲與雄蟲的地位就像天平一樣,當其中一方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的時候,平衡就會徹底崩塌。
怪不得上輩子自由盟會推翻制度,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當矛盾與仇恨積壓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全面爆發(fā),但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經(jīng)歷過一次的原因,楚綏心里還算平靜。
嗯,咸魚的平靜。
楚綏想事情不自覺想入了神,檔案還沒錄完,就已經(jīng)到了下班的時間,他看了眼窗外昏黃的天色,然后起身收拾東西,打算回家再繼續(xù)工作。
他乘坐光梯下樓,正想著要不要去找阿諾一起下班,結(jié)果就見大樓門前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竟然是阿諾。
楚綏看了眼時間:“你下班了?”
阿諾主動接過他手中的文件袋,側(cè)臉在夕陽的映襯下多了幾分溫潤,眼眸蒙上了一層淺淺的琥珀色:“是的,剛剛下樓,沒想到就遇見您了。”
楚綏沒想那么多:“那就回家吧?!?
晚上回到家,楚綏照舊讓阿諾和他一起吃飯,不過洗完澡坐在書桌前辦公的時候,依舊有些事情不太能想明白,他轉(zhuǎn)頭見阿諾正在整理床鋪,心想雌蟲又賺錢又養(yǎng)家,雄蟲除了繁衍好像真的沒什么卵用。
按照時間算,蟲族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是秋天了,可惜外面的綠植常年都是青翠的,讓人感受不到四季的變換。
楚綏忽然沒頭沒腦的嘆了口氣,阿諾敏銳捕捉到他有些煩躁的情緒,走到他身旁,低聲詢問道:“您不開心嗎?”
楚綏看了他一眼,臉上明晃晃寫著“我不高興”四個大字,他癱在椅子上,然后有氣無力的對阿諾勾了勾手指,氣鼓鼓的道:“過來。”
后者會意,順勢走了過去,然而下一秒就被楚綏拉進了懷里,阿諾察覺到腰間逐漸收緊的力道,無聲安撫著他的后背:“您為什么不高興?”
楚綏悶悶不樂,撇嘴道:“我要死了?!?
阿諾聞一頓:“您不會的?!?
他修長的五指在楚綏墨色的發(fā)間緩慢穿梭,然后垂下眼眸,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低聲認真道:“阿諾會保護您的?!?
淦,楚綏眼皮子一跳,心想上輩子殺了我的就是你好嗎。
他一瞬間想起前塵往事,神情有些古怪,但片刻后又釋然了,內(nèi)心暗自嘀咕:算了,反正他上輩子也沒少打阿諾,就當扯平了,落在那群雌蟲手里下場說不定更慘呢,而且上輩子死的時候一點也不疼。
思及此處,楚綏忽然想起自由盟的三位首領,掰著手指想了想,除了那個紅頭發(fā)的阿爾文,還有誰呢,現(xiàn)在去套套近乎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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