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太太道,“理當如此?!?
晚上鄭大人回家,一家人吃了個團圓飯。
鄭大人叫了兒子去書房說話,先問過鄭穎成親的事,又問了鄭嘉的行程,看鄭嘉有些自責之意,鄭大人淡然道,“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理。你剛走沒幾天就起了火,你在家也沒什么用。”
鄭嘉問,“如今父親追查的事如何了?”
鄭大人嘆道,“國之蛀蟲??!陛下下旨令徐同知暫代知府之位,與我徹查此事,如今查得差不離了。方知府連同涉案之人這就要押送到帝都去了?!?
鄭嘉問,“父親,去年楚家是因何被構(gòu)罪?”
“構(gòu)罪?”鄭大人濃眉一挑,譏誚道,“什么叫構(gòu)罪,你知楚家在邊城九年,家資是何等豐厚!光田產(chǎn)宅地這一項,折成銀子就不下于二十萬兩。更不用說那些抄沒的家資。楚家起于寒微,靠薪俸,就是八百輩子也攢不下這些家業(yè)!怎么能說是構(gòu)罪!”
鄭嘉不想就清廉與否的事同父親爭辯,轉(zhuǎn)而道,“我知楚家必有其罪責所在。只是,陛下忽然發(fā)落守邊大將,必是事出有因。要我說,楚家在邊城九年,功過皆有。起碼這九年邊關(guān)平安,邊軍勤于操練,無過便是功了。何至于突然滿門下獄,連梁青遠這個做女婿的都未能逃脫呢?!?
鄭大人沉默片刻,方道,“楚家雖貪了些銀錢,其罪確并不至死。我也是后來打聽到的消息,有人給陛下上了秘折,說楚家這些年一直在向西蠻私賣兵械,這是叛國大罪?!彼贿^七品御史小官,在官場中人緣平平,一些消息總是滯后的。
鄭嘉問,“這怎么可能?這是真的?”
鄭大人搖頭嘆道,“當時楚家任邊城大將,其岳家為兵部尚書,這事如果楚家操作,再便宜不過。我雖不知具體內(nèi)情如何,但陛下立刻發(fā)落了越楚兩家,想來手里是有證據(jù)的?!?
鄭嘉道,“若楚家真與西蠻有聯(lián)系,事發(fā)之時如何不舉家逃往西蠻,如同四皇子和吳家兄弟那樣!”
“現(xiàn)在說這話有什么用?!编嵈笕溯p聲道,“楚家死后榮哀,我猜陛下也是有悔意的。”
“那是誰向陛下告的秘?”
鄭大人嘆,“兵部左侍郎,如今早抄家發(fā)配了?!?
“可是,他一個兵部左侍郎,如何會有邊城的走私軍械的證據(jù)?這事,必是自邊城起。”
鄭大人半晌方道,“我不知道猜測的準不準,陛下第一次給予楚家哀榮是楚家在路上暴斃,陛下連楚家的女婿梁青遠都給了個勇武將軍的封號。第二次是逼宮事件之后,陛下應(yīng)該是明白過來了,再次賞了楚家哀榮,卻將勇武將軍的封號撤了?!?
鄭嘉心下寒意陡然而起,咬牙道,“楚將軍可是將掌上明珠許配于他的?!?
“我這也是看邸報的猜測,不一定準,但,如果不是有什么原由,何必與一個死人較勁?!?
鄭嘉道,“當時梁青遠一并與楚家秘密押送帝都,我還以為……”
鄭大人冷笑,“這秘密押送,既是監(jiān)視,也是保護,你才幾歲,如何知其中深意!行了,這次回來便安生在家準備明年秋闈?!?
鄭嘉說是聰明過人,到底未見識多少人心險惡,乍一聽梁青遠之事,不禁嘆了又嘆,道,“梁青遠這是因何事要出賣楚家?再者,若是梁青遠出賣楚家,怎么連他都在路上……”
“你問我,我問誰?”天下貪官何其多,楚家案子所涉極深,豈是一時半刻能查明白的,鄭大人一拂袖子,“出去念書吧。要不是你沒個功名,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連個媳婦都娶不上?!?
鄭嘉眉毛一跳,“父親要給我娶誰?”
“什么娶誰?人家根本看不中你個秀才!”鄭大人一臉晦氣。
鄭嘉原以為父親說的是趙長卿,又一思量,這不能,要是趙家的親事,怎么會說看不中他。鄭嘉不死心的問,“誰家閨女啊,這般嫌棄我?可真沒眼光。”
鄭大人氣不打一處來,“給我用功念書,將來一定要考個狀元,也叫那起子勢利眼后悔一回!”
鄭嘉立刻明白了,笑問,“爹,你是不是說宋大叔家的閨女???”他爹同帝都戶部侍郎宋侍郎交好,早一門心思的算計著想把人家宋姑娘開回來給他當媳婦,結(jié)果,第一次他爹的信去的晚了,宋侍郎多年打鷹竟被鷹琢了眼,眼瞎的相中了上科狀元吳雙。后,吳雙伙同四皇子謀逆,宋姑娘都被挾持到了邊城。好在宋家倒是因禍得福,宋侍郎救駕有功被賜爵,連宋姑娘也被封為縣君。鄭大人一瞅,吳雙都逃躥到西蠻去了,宋姑娘這婚事也黃了,立刻眼明手快的去信為兒子求娶,結(jié)果,宋侍郎回了封信,不想閨女遠嫁,就是委婉拒絕了鄭大人。鄭大人很因此火冒三丈,繼而后悔當初不該讓兒子四處游蕩,若早能中進士,宋侍郎自己是狀元出身,格外的喜歡年輕俊才……鄭大人一面后悔兒子游歷荒廢光陰,也有些小小遷怒。
聽兒子有問,鄭大人一揮手,惱羞成怒并故作灑脫的放兩句狠話,“莫再提此事,難道除他家閨女就沒好的了!他是有眼不識金鑲玉!”
鄭嘉臉紅撲撲的,怪不好意思地,“爹你這樣贊兒子,兒子實在愧不敢當?!?
鄭大人一噎,冷笑,“好個偌厚臉皮!我是贊你么!休往自己臉上貼金!”
鄭嘉心說,爹你一月那十幾兩薪俸,可得有金子叫我往臉上貼呢!鄭嘉素來腦筋靈活,賠笑,“是是是,我知道爹不是在贊我,可這屋里就咱們爺倆,爹既不是贊我,莫非是在贊您自己?”貧嘴的下場就是被老爹連捶帶罵攆出書房!
翌日,鄭嘉大包小包的去趙家致謝,凌氏笑著客套了幾句,趙長卿問了問鄭穎成親的事,鄭嘉便告辭了,轉(zhuǎn)而去了梨子家。
趙梨子尋常不在家,因鄭嘉提前遞了帖子,而且鄭嘉畢竟是御史大人家的公子,趙梨子便特意空出一日來,換了身新鮮衣袍,在家等著鄭嘉。
見鄭嘉還帶了禮物,趙梨子頗有些受寵若驚,他在市面上摸爬滾打這些年,哪怕見著衙役捕快都是極為客氣的。鄭嘉自己有秀才功名,還這樣客氣,趙梨子笑,“鄭公子實在太客氣,我就是順手幫個小忙而已。鄭大人是大大的清官,我能幫上一星半點,也是我的福氣?!?
鄭嘉笑,“梨子兄弟若不嫌棄,喚我一聲兄長就是。”
趙梨子那種感覺就甭提了,他本就是個會來事的人,連忙起身一揖,喚了聲,“鄭大哥?!?
因此事,趙梨子一輩子對他鄭大哥的印象都是極好的。下午去趙家對趙長卿道,“鄭大哥真不愧是秀才出身,那一份溫文雅致,就甭提了。并且并點不以出身為傲,平易近人,可見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家教一等一的好,令人敬仰。”接著又把鄭嘉贊得天上有地下無,把梨果都麻得受不了,說,“哥,哪天我中了秀才,你也照這話贊我一回如何?”
趙梨子鄙視道,“我可是句句真心話!等你哪天跟得上鄭大哥一半,叫我說十遍我都愿意!”
梨果圓潤的臉上露出個不服氣的模樣,抓起本書看,不理他哥了。
趙梨子偷空跟趙長卿說了鄭嘉想與她見面的事,道,“興許是有什么事想單獨同你說,鄭大哥叫我問問你,什么時候有空?”
趙長卿在臘八那天同鄭嘉見的面,她剛祭過楚家人,鄭嘉就到了。
鄭嘉并未來過這里,室里沒有升火,極冷,呼吸間就是一團團的白氣升起。趙長卿端坐在榻上,臉白的如一塊冰。鄭嘉道,“我是打聽了一些楚家的事,不知妹妹……”
不待鄭嘉說完,趙長卿已道,“還請鄭哥哥如實相告,我想知道?!?
鄭嘉暗暗嘆了口氣,原本他沒想為趙長卿打聽楚家的事,畢竟楚家已經(jīng)沒了,就算知道也沒什么用。只是想著趙長卿與尋常女孩并不相同,頗有些義薄云天的意思。這樣有情義的人,想來并未忘掉楚渝,想來是愿意知道一些內(nèi)情的,鄭嘉便將自己老爹的猜測說了。實際上,鄭嘉能直接對趙長卿說,也是因為他覺著老爹的猜測不無道理。鄭嘉嘆道,“楚將軍身邊一定是出了小人,不然斷不至于這么快倒臺。”
趙長卿靜靜聽了,道,“多謝鄭哥哥相告,我知道了。你先時與楚哥哥相交一場,也來給他上柱香吧?!?
趙長卿起身帶鄭嘉去了供奉著牌位的正房,鄭嘉實在沒料到趙長卿在這里供奉著楚家牌位。鄭嘉不禁心生鄭重,上前拈香祭拜:楚渝當初死活看上趙長卿,當真是有眼光。
待鄭嘉祭拜畢,趙長卿上前一步取下梁青遠的牌位,夾在指間,兩指一錯便斷為兩截,接著趙長卿仿佛撕碎一張紙一般輕松的將梁青遠的牌位斷成幾斷,雙手合什,輕輕一揉,整個牌位化為齏粉,趙長卿輕輕揚去。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很多要寫的,表急,都要慢慢寫呢~~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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