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別這樣說,卿妹妹同楚公子尚未定親,什么少奶奶不少奶奶的,叫人聽到倒說咱家輕狂?!绷栩v道,“就是姑媽,在外頭也不會這樣說。娘你這樣說,叫姑媽聽到定要惱的?!?
“行啦行啦,我也是一時心急?!绷瓒灰詾槿坏姆笱軆鹤訋拙?,笑道,“你別說,長卿真是有智謀,我一聽這事就氣得兩眼發(fā)黑,恨不能拿菜刀剁了林皓!虧得沒去林家去的是你姑媽家,長卿給我提個醒,這事少不得是有內(nèi)情的。”
凌騰道,“這事定不簡單,林皓的為人我很清楚,他不是那等嫌貧愛富朝秦暮楚的小人。娘只管放心,晚上我去林家走一趟,光明正大問個明白就是。娘你千萬別在往外哭鬧了,真?zhèn)鞯絼e人耳朵里,就叫人看笑話了?!?
凌二太太道,“這關系到你姐姐的名聲,我豈會去同別人說!你今天可得去問個清楚明白,若林家真有二意,咱們必要討個說法!”
“我知道?!绷栩v心下嘆了口氣。
凌氏從兄長家回來方知曉了凌二太太上門的事,因未在兄長家用飯,凌氏回來的頗早。趙長卿半點沒為凌二太太遮掩的意思,一面服侍著母親換了家常衣衫,一面道,“可是別提了,幸而沒叫祖母看到,不然非嚇著祖母不可。二舅母事都還沒弄清楚,就要我去跟楚哥哥說,奪了人家林公子的廩生。真叫我不知道說什么好?”
“林公子見的不多,林太太常來咱家串門子的,我不信林太太能做出這種事來,后來我細問了二舅母,才知道她根本是聽了別人幾句閑話,就這樣不管不顧的鬧騰了起來?!鞭D手捧了盞溫茶給凌氏,趙長卿道,“這事到底怎么回事尚不清楚,二舅母不說好生的勸著三姐姐,母女兩個反倒一起鬧,叫林家知道,可是長臉呢?!?
凌氏長聲一嘆,打發(fā)了屋里的丫環(huán),對趙長卿道,“你二舅母早就是個不著調(diào)的,如今這年紀大了,不說安分過日子,倒越發(fā)糊涂了?!?
趙長卿抱怨道,“母親不知道二舅母的口氣,當著我還一口一個將軍府少奶奶,真是氣死個人。我跟楚哥哥還沒定親呢,她就這樣,叫楚夫人知道了,還得以為咱家的親戚都似二舅母這樣的呢?!?
凌氏臉色一沉,摸摸閨女細致的臉頰,“待我見了你二舅母,定要好生給她提個醒!就是我出去,別人說起你這親事來,我還得謙虛幾句,沒見過她這樣的,只嫌沾光沾的少!”
趙長卿問,“母親,二姐姐如何了?”
凌氏嘆,“能怎么樣?無非就是在家里養(yǎng)著,我看她懨懨的,你大舅母背地里總是掉淚,又不敢叫你二姐姐看見,倒惹得她傷心。還是你四妹妹能干,這個年紀就知道幫著你大舅母料理家事,寬慰你二姐姐。過些日子就好了?!?
趙長卿便沒再多問。
倒是凌二太太,上午翻天覆地的鬧了一場,晚上得了兒子的準信兒,立刻轉悲為喜。
凌騰道,“我問過林兄了。林兄說先時林伯父活著的時候,的確是給他定過這門親事。那會兒,林兄姑家,就是邵家,還沒這樣富貴。后來,林伯父過逝,林家家境慢慢逼仄,邵家卻是越過越好,發(fā)了財。邵家早就不樂意這親事,林太太前年病的時候,林兄上門借銀子,倒把林兄當叫花子一樣拿了十兩銀子打發(fā)。林兄當時氣不過,與邵家就退了親的。只是邵家也沒料到林兄這會兒就中了秀才,覺著他是有前程的人,又想繼續(xù)這樁親事。林兄同我說了,他不是背信棄義的人,林太太已經(jīng)開始打點聘禮,只怕不大豐厚,還請咱家別介意。這就要請媒人上門提親的?!?
“竟有邵家這沒廉恥的東西!”凌二太太先罵了一句,復又歡喜道,“我就知道皓哥兒不是那等小人,就是林太太的人品,我也是信得過的。早些定親也好,省得叫那些小人再傳謠,倒耽擱了皓哥兒的前程?!?
凌騰一笑,問,“我姐好了吧?”
“好了好了,還能有什么事?不過是一場誤會罷了?!绷瓒珴M面歡喜,想到前世,到底不好意思,道,“我聽說邵家是有名的富戶,咱家與林家畢竟無媒無聘的,皓哥兒還能堅守信諾,可見是再好不過的人品!”
“娘以后有事也莫著急上火,只管叫人找我回來商量就是了?!?
凌二太太笑應了。
原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直待林家要送聘禮的前夕,凌二太太給凌三姐氣得個頭暈腦脹,狠狠的往凌三姐身上拍了兩下子,恨聲道,“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孽障啊!”
凌三姐低頭嘟囔,“我那天就是氣狠了?!?
“氣狠了?你就氣死了也不能摔那東西??!”凌二太太罵道。
凌二舅正在試新做的袍子,聞隔屋道,“怎么了?別有事沒事就罵三姐兒?!泵魈炀投ㄓH了呢。
“我是沒法子了!”凌二太太怒喊丈夫,“你趕緊過來看你閨女做的好事吧!”
非但凌二舅過去凌三姐的屋子,凌騰也一并去了,凌二太太拿著個裝碎玉的匣子道,“看看!看看吧!這死丫頭把人家林太太給的祖?zhèn)鞯挠耔C摔了!”當時林太太給了,凌二太太原是自己收著的。后來林皓出息中了秀才,凌二太太便把這鐲子給了閨女自己妥當收著。
凌二舅亦大驚失色,連忙問,“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
凌三姐兒低聲道,“就是那天,我聽娘說林家早有別的親事,一生氣就摔了?!?
凌二太太又給了她身上兩巴掌,氣道,“就算親事不成,這東西也該還給人家!你怎么敢摔了它!”
“我,我……”凌三姐嚅嚅的說不出話。氣頭上哪里想得了這么多,反正已經(jīng)摔了!
“你干脆直接氣死我算了!”凌二太太揉著額角,有氣無力的問丈夫,“能不能找一付差不多的先湊合一下?!?
凌二舅發(fā)愁道,“要是金的,去現(xiàn)打一付倒還可能,偏是玉的,世上哪兒有一模一樣的玉呢?何況是人家祖?zhèn)鞯臇|西,一眼就能看出真假的。”
凌騰深深覺著自己不該搓合這樁親事,賭氣道,“還沒定親,一拍兩散也來得及。”
凌二太太跳腳,高聲斥道,“這是什么狗屁話!一點子小事就這樣喪氣!行了,你們父子倆都給我出去!老娘自有辦法!”
凌二舅父子便出去了,凌二舅也沒試新衣的心了,把兒子叫到房里,嘆道,“你姐姐就是這么個脾氣,你說,咱們自家人不包容著一些,誰還包容她呢。”
凌騰道,“定親成親容易,只是以后這過起日子來……”
“過日子總有過日子的法子,你娘這個脾氣,我們還不是過了一輩子?!绷瓒伺呐膬鹤拥募纾?,“等你以后過起日子就知道了,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人呢。大家都是湊合湊合,一輩子就湊合下來了?!?
聽著父親的話,凌騰卻覺著:他不想這樣湊合,他半點不愿意湊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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