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堂依舊微微皺眉,袁氏笑,“你今天是怎么了?”
朱明堂一手輕輕拍著太師椅的扶手,輕嘆,“不中用啊?!?
袁氏挑眉,倒了盞茶捧給丈夫,“你這話叫人不明白?!?
夫妻兩個感情不錯,朱明堂拉袁氏坐下,輕聲道,“虧你平日還是管家的人,祖父祖母年紀(jì)大了,如今都是將八十的人了。老祖宗是個再明白不過的,咱們誠心孝敬就是,祖父卻向來是個風(fēng)流秉性。叔伯十房,子孫加起來上百,卻沒哪個得祖父的青眼。咱們六房跟著祖父母一起住,算是近水樓臺,好容易曦姐兒得了祖父一句贊,叫她孝敬老人家些東西,也是重孫女的心意。誰曉得她身子不中用,針線沒做成也罷了,倒累病了自己。虧得這事沒傳出去,不然豈不讓人笑話?”
夫妻多年,袁氏早先也慮到此處,只是如今亦是無奈,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曉得她就病了呢?!?
朱明堂擺擺手,“平日里看著還算機(jī)伶,關(guān)鍵時候笨的叫人不知道怎么說。難道孝敬長輩一定要做針線,平日里學(xué)那些琴棋書畫,怎么不是孝敬呢?她曾祖父贊她琴好,又沒說她針線好?何苦這樣熬神費(fèi)力的做針線,難不成家里還缺了針線上人?”
袁氏笑,“也別這樣說,女孩子家,在家里嬌慣些也是有的。這次不成,祖父又不是不回家?待祖父回家時叫她們姐妹過去請安,是一樣的。”
朱明堂嘆口氣,笑,“機(jī)不可失,失不再來。現(xiàn)在說這個也沒用,叫曦姐兒好生休養(yǎng)吧。先說鈴姐兒的婆家是正經(jīng)?!?
“這話很是?!狈蚱迌蓚€商量了半日,待夜深歇下不提。
各家有各家的煩惱,朱太爺人還活蹦亂跳,子孫已為他籌謀身后遺產(chǎn)分配了。趙家倒無此憂,只是大俠歐陽青峰到了邊城,趙長寧拜師的事一直沒個準(zhǔn)信兒,亦叫凌氏著急。
趙長卿倒不急,轉(zhuǎn)眼葡萄熟了,歐陽青峰叫她去釀葡萄酒。
楚渝對此意見頗大,早早去了歐陽青峰的宅子,圍著歐陽青峰念叨,“師父要有事找卿妹妹,跟我說一聲,我叫她來是一樣的?!?
歐陽青峰瞅都沒瞅他一眼,閑閑道,“我直接派人去叫長卿就是,干嘛要跟你說?對了,你來做什么?我又沒請你。不請自到,是為惡客也?!?
“惡客”楚渝唇角抽了又抽,郁悶的隨口扯個理由,道,“我來給師父請安?!?
歐陽青峰挑眉,“請安?沒見你給我磕頭啊。”
楚渝只得磕了一個,歐陽青峰笑,“行啦,你也請了安,沒事就回去吧。我這里不用你服侍?!?
楚渝從地上爬起來,死賴著不走,道,“師父不是說要釀酒么?我給師父打個下手,也是給師父分憂了?!?
“你一個臭小子,我哪里用你分憂,有長卿就夠了?!敝划?dāng)沒見到楚渝的酸臉,歐陽青峰一撣衣衫,問,“我這衣裳如何?”
楚渝素知?dú)W陽青峰有些臭美的毛病,恭維道,“衣裳好,師父的人品更好,這好衣裳配師父的好人品,就是好上加好,極好?!?
歐陽青峰滿意道,“算你有眼力,是長卿做來送我的。長卿手真巧,非但點(diǎn)心做的不錯,衣裳不用量一下就做得合身。非但細(xì)致,這顏色繡紋我都喜歡?!?
楚渝險(xiǎn)些一口血噴出來,緊張道,“師父你莫多想,卿妹妹是拿你當(dāng)長輩的!”
“我多想?”
楚渝心下怪趙長卿做事沒個譜,怎么好送老光棍衣裳呢?何況又是沒啥節(jié)操的老光棍!楚渝嫉妒的要命,嘴里說話就沒了譜,醋兮兮道,“卿妹妹春日鮮花一樣的人品,師父已是秋天的老南瓜,如今師徒名分未定,師父怎么好收卿妹妹的衣裳?”
“秋天的老南瓜!”歐陽青峰反復(fù)咀嚼了幾遍,偉岸迷人的臉上勾起抹不善的笑意,一腳將楚渝踹了出去。
楚渝心下猶是咕嘟著一鍋老醋,心說,這就翻臉?我還沒說你是秋天的老黃瓜老螞蚱呢!
于是,在趙長卿到歐陽師父這里時,剛下車便見楚渝自門房出來,趙長卿既驚且喜,問,“楚哥哥,你怎么在門房,難不成特意接我來著?”
楚渝笑,“師父說了今天要收你為徒,我來迎迎你。”
“收我為徒?”
“是啊,師父說你資質(zhì)不凡,良材美玉,便起了收徒之心?!背迨瞧炔患按囊鴮?shí)了歐陽青峰與趙長卿的師徒名分。
趙長卿一臉為難,“可是,我根本沒習(xí)武的意思啊。楚哥哥,師父能不能改為收阿寧???”
楚渝笑,“你怎么倒笨了,你先拜了師,阿寧的事,我們?nèi)蘸笤偬岵贿t?!彼褮W陽青峰弄來,原本就是為了叫趙長卿拜師。學(xué)不學(xué)武功沒什么,師徒名分最要緊,只要拜了師,他跟趙長卿就有師兄妹的名分了。
趙長卿拽了楚渝的胳膊一記,止住了腳步。楚渝問她,“怎么了?”
趙長卿拉拉他的袖子,楚渝近前,趙長卿湊到他耳根子畔問,“會不會變成飯桶啊?”練了武功,萬一像楚渝那般,一頓飯吃一桌子菜如何是好?
楚渝除些噴笑出聲,道,“師徒名分先定下來,習(xí)不習(xí)武以后再說。”反正他也不想趙長卿習(xí)武。女孩兒有些英氣不錯,可也不能變成野人。
趙長卿又擔(dān)心,“我沒帶拜師禮?。俊?
“怎么沒有?衣裳不早送來的。那就是拜師禮?!背逅崃锪锏?,“我說妹妹真會辦事,現(xiàn)在都會送禮了?!?
“這叫什么送禮?”趙長卿道,“邊城比中原地界兒冷的早,那天師父來,我看師父穿的是單衣,如今都立秋了,怎能那樣單?。咳f一凍壞了可怎么好。你又有正經(jīng)差使要忙,再說,這么星點(diǎn)小事,不值當(dāng)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我就趕做了身厚料衣裳讓人給師父送了來。后來知道師父這里不缺侍奉的人,我就放心了?!?
楚渝笑,“偏你細(xì)心,師父頗有產(chǎn)業(yè),不是那等跑江湖為生的江湖藝人。先前為何只備了宅子,沒備仆婢,就是因?yàn)閹煾干磉呑杂惺谭畹娜??!?
兩人說著話就進(jìn)去了,歐陽青峰坐在中庭合歡樹下,聲音朗朗動聽,“我活了三十幾年,還是頭一回穿徒兒做的針線。”
楚渝給他師父酸了一下子,幾步趕過去倒盞新茶遞給趙長卿,道,“卿妹妹,拜師吧?!?
歐陽青峰是趙長卿見過的最沒架子的師父,敬杯茶就是拜師了。楚渝悄悄安慰她,“比我那會兒險(xiǎn)些被偷強(qiáng)迫拜師鄭重多了。
歐陽青峰瞪楚渝,趙長卿抿嘴笑,楚渝拉著她的手,“卿妹妹,以后咱們就是正經(jīng)師兄妹了。”
歐陽青峰悠然的喝著茶,慢調(diào)斯理的棒打鴛鴦,“就是師兄妹,也莫動手動腳。長卿是大姑娘了,你做師兄的要莊重?!?
“師父向來通達(dá),何時在意過那些無用的繁文縟節(jié)?”楚渝笑,“您可不是酸生腐儒那樣人哪。”
歐陽青峰笑瞇瞇地,“可見你根本不了解師父啊,師父天生又酸又腐。”
楚渝終于給歐陽青峰噎死。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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