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太太倒是罕見的與凌太爺心有靈犀了,道,“總該提前瞧著些人選,孩子眨眼就長大,事到臨頭再思量,就晚了。要我說,現(xiàn)在就有十分不錯的人選。”
凌大舅不說話,凌大太太道,“你看卿丫頭如何?”
凌大舅眼皮一跳,凌大太太已經(jīng)掰著手指跟丈夫說趙長卿的好處,“年紀(jì)上只小騰哥兒兩歲,又是咱家的親外甥女。我與妹妹,素來是好的,就是卿丫頭,對我也孝順。你是她親大舅,自小看著她長大。卿丫頭的模樣,比妹妹當(dāng)年更好,現(xiàn)在就這般俊俏,以后長大得加個更字。又是自幼念書的人,詩書都是通的,騰哥兒待她也好。何況,妹夫在衛(wèi)所已是百戶了。這門親事,斷然委屈不到騰哥兒。”
凌大舅慢吞吞的說,“你這做舅母的都喜歡她,難道我做舅舅的會不喜歡自己的外甥女?長卿的確是好,她的好處,你能看到,別人也能看到。何況她年紀(jì)尚小,以后怎么樣實在不好說?!?
凌大太太不解,道,“以后還能怎么樣?”
凌大舅緩緩的嘆了口氣,端起手邊的茶水呷一口,道,“妹妹、妹夫自小就給她請了先生,這樣用心的栽培她。長卿自己也爭氣。若有更好人選,妹妹、妹夫難道不會給長卿選更好的人家。”
凌大太太張張嘴,道,“騰哥兒難道就差了?”長房無子,那么長房的血脈還是要凌騰來傳承,在凌大太太眼里心里,凌騰有一半是屬于長房的。何況,凌騰對她這個大伯娘素來尊重。凌騰每天放學(xué)都會過來給祖父母請安,依凌騰的聰明,自然與凌大太太也親近的。
“騰哥兒不差,只是功名難求?!绷璐缶俗约菏琴M了血勁才考了個秀才出來,頗知其中艱難折磨,道,“騰哥兒年紀(jì)還小,長卿更小,他們的婚事,一時半會兒的且說不到。你還是先操心大姐兒的親事吧,嫁妝什么的,可齊備了?”
閨女的事就在眼前,自然更要緊,凌大太太忙道,“打家俱的木頭咱們早就存著了,雖不是名貴的木料,也是上等松木,開春就解封。再有就是料子,這些現(xiàn)買就行了,我正想著去妹妹家走一趟,叫妹妹的鋪子幫咱們置辦,既實惠也知根底?!?
凌大舅道,“嗯,這樣也好?!?
凌大太太嘆道,“說了大姐兒,就該二姐兒了,我十分舍不得。”
凌大舅笑,“又不是給閨女尋什么遠(yuǎn)處人家,咱們就給閨女在本地尋,不為別的,守在一處,來往也方便?!?
凌大太太笑,“是啊。”
凌大太太轉(zhuǎn)天便去了趙家,與凌氏說了給凌大姐買衣裳料子的事。
凌大太太道,“咱家雖說節(jié)儉,可這女孩兒,一輩子就出嫁這一遭罷了。按我的意思,還是多買些四季料子,挑出一些叫大姐兒做成衣裳帶過去,余下的暫且放著,畢竟這衣裳一年一年的樣式也不大一樣呢。有了料子,什么時候做衣裳都成的。”
“大嫂說的是?!绷枋闲?,“大嫂要選什么樣子?”
凌大太太笑,“你這一問我,我又有些發(fā)懵。那些好料子,我不大知道。只是我想著,大姐兒也不是嫁得什么高門大戶,還是以實惠為上。細(xì)軟的松江布買一些,顏色新鮮的綢緞再挑一些,余者,待明年有了好皮子,妹妹記得給我留幾塊。”
凌氏笑,“行。這樣,今年這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庫里有些料子,都是今年的存貨了。待明年開春就有新料子到,界時我叫掌柜給大嫂留意,有了合適的,我與大嫂一并去鋪子里挑選?!?
凌大太太笑,“這敢情好,少不得麻煩妹妹幫我一起選?!?
凌氏笑,“應(yīng)當(dāng)?shù)?,大姐兒也是我親侄女。大嫂只管放心,給咱們自己孩子挑嫁妝,自然是要挑實惠的,我都按進(jìn)價給大嫂算,包管叫大嫂在這上頭省一筆。大嫂的銀子只管多給大姐兒置辦些首飾,這孩子自幼懂事,素來體貼父母,端得讓人心疼?!?
凌大太太嘆道,“誰說不是,家里的活,自來她干的最多,有什么好吃的,不是讓著妹妹,就是想著爹娘。她這還沒嫁人,我心里已是空落落的?!?
趙長卿笑勸道,“我聽說陳家與大舅家住的并不遠(yuǎn),大姐姐縱使嫁了人,回娘家也便宜,無非是換個地方住罷了?!?
凌大太太笑,“我也時常這樣寬慰自己。只盼她以后過得順?biāo)?,我也就放心了?!?
趙長卿笑,“大姐姐這樣的好性子,誰會對她不好呢?”
凌大太太道,“她就是太好性子,在家里都是咱們自己人,肯護(hù)著她。出了嫁,到了婆家,做了人家媳婦,我就擔(dān)心她太綿軟撐不起來啊?!边@時候,凌大太太倒是羨慕起趙長卿的厲害來。想著閨女有趙長卿一半的厲害,也不用擔(dān)心她在婆家受欺負(fù)了。
凌氏笑,“嫂子想得多了,咱家孩子,遇著講理的自然是好脾性,就是遇著不講理的也不用怕,娘家離得這般近,難道還會叫孩子受了欺負(fù)不成?”
“是啊。”凌氏這樣一提,凌大太太越發(fā)覺著,凌騰娶個合意的媳婦,對他們長房實在太重要了。不說別的,以后自己的三個女兒也得指望著凌騰照看一眼。若是凌騰娶個跟凌二太太一條心的,以后的事實在難說。
這樣想著,待趙長卿出去張羅午飯時,凌大太太私下便將梁大姐的事同凌氏說了。凌氏平日里雖待凌騰親近,不過,并沒有把凌騰看做女婿的意思。凌騰是不錯,但,自家閨女更是不差。隨著趙勇高升,凌氏的眼界也開闊了許多。
如趙長卿這般自幼念書,行止有度,相貌上乘的女孩子,哪怕自家門楣不高,攀不上真正的高門大戶,但是,若想給閨女說個富足人家,絕非難事。
不過因著趙長卿年紀(jì)小,凌氏還未想到親事上罷了。聽凌大太太這樣一說,凌氏挑眉,“竟有這種事?二嫂莫不是糊涂了。倒不是我勢利,騰哥兒這孩子自幼懂事,又是我親侄子,我自是盼著他好的。憑騰哥兒的條件,若他爭氣,能二十上考個秀才出來,到時說親,定能說一戶不錯的人家。”
凌大太太見凌氏沒有半分往自家考慮的意思,只管道,“誰說不是。騰哥兒她娘是想幫襯娘家一把,要按我說,這再幫襯也沒有拿自己親兒子去幫襯的道理。且不說門戶人品到底般不般配,就說騰哥兒,咱們看他自小長大,讀書多么用功刻苦,年年能拿到學(xué)里的獎勵,念書上不叫人操半點心,且世事明白,又不若尋常念書人呆板。騰哥兒這樣的好孩子,日后定有大出息,若給他說那等大字不識一個的丫頭,當(dāng)真是辱沒了他?!?
凌氏道,“騰哥兒年紀(jì)還小,我看二嫂也就是動動念頭,家里就騰哥兒這一條根,騰哥兒的親事,有父親呢?!?
凌大太太道,“若非如此,委實不能放心哪。”
凌氏心道,侄子凡事都好,就是有這么個不知所畏的老娘,真是耽擱了孩子!就凌二太太這種品性,哪家知根底的愿意把好端端的閨女嫁過去,凌騰再好,婆婆也叫人吃不消哩!
凌大太太中午吃過飯方告辭,趙長卿道,“其實,要我說,大舅母倒不必給大姐姐預(yù)備那些衣裳首飾,真有銀子,寧可陪嫁少些,給大姐姐置辦個鋪面兒,或是買百十畝地,每年總有些出息。”
凌氏道,“你說的容易,好地段的鋪面兒,少則大幾百兩,多則上千銀子。就是田地,也不是說買就能買到的,尋常的田地,五兩銀子一畝,一百畝就得五百兩。若是好地,十兩銀子一畝都不見得輪得到你。你大舅家這幾年雖說寬裕許多,家里姐妹三個,你大姐姐出嫁后就輪到你二姐姐了。鋪子田地,給老大就得給老二,少了誰誰樂意呢。”
趙長卿點頭,“這也是?!比糁慌慵蘖璐蠼阋粋€,自然是陪嫁得起,三個女兒,就得多思量了。
凌氏笑,“你也別為你大姐姐擔(dān)心,這日子,不在多少陪嫁多少祖產(chǎn),我剛跟你爹爹成親時,家里也不過一處小鋪子,你爹只是小旗。只要用心過日子,總能過好?!闭f到自家,凌氏總有幾分自得。
凌氏又問,“那天你去給你二舅過壽,可見著梁家大姐了?”
“怎么沒見?”趙長卿笑,“梁大姐是二舅媽娘家侄女,跟三表姐很合得來,我看二舅媽也喜歡她。”
凌氏細(xì)問,“梁家姑娘生得如何?”
趙長卿不知凌氏緣何打聽起梁大姐,實話實說,“就是尋常人,生得還沒三表姐好看,眉眼跟二舅母有些像,說話也跟二舅母像,很自來熟?!?
趙長卿跟凌氏打聽,“母親問梁家姑娘做什么?”
“沒什么,就問問?!?
趙長卿稍一思量,低聲對凌氏道,“母親,我看二舅母很喜歡她,說不定是要給表兄娶了梁家姑娘做媳婦吧?”
凌氏嚇一跳,薄斥道,“休要胡說八道!”
趙長卿掩唇笑,“我就一詐,母親就招了?!?
凌氏哭笑不得,拍趙長卿一記,“哪來的這些賊心眼,專往你娘身上使?!?
趙長卿是個有主意的人,她趁此機會道,“母親不用打聽梁大姐替表兄操心,且不說這是二舅母一廂情愿,就是騰表兄,他眼界多高啊,能看得上梁大姐?就是外祖父,也不能同意的。”
凌氏道,“不知道就罷了,既知道了,我就想問問。你二舅母素來糊涂,倒耽擱了你表哥。”
趙長卿道,“就二舅母那脾氣,騰表兄便是再出眾,他家的媳婦也不好做。婆婆刁鉆不說,騰表兄一肩挑兩房,將來無數(shù)的是非。但凡心疼閨女的人家,也不能嫁。”
凌氏瞪趙長卿道,“真?zhèn)€沒良心的丫頭,你表哥平日間對你最好,你倒這樣說他?這嫁人又不是嫁婆婆,只要你表哥以后有出息,不怕沒好日子過?!?
趙長卿笑,“母親偏心表兄才會這樣說。不說別人,就是大姐姐定親,大舅母沒有不打聽親家為人的?!迸顺黾蓿c其說嫁男人,真不如說嫁婆婆。凌氏運氣好,遇到個趙老太太做婆婆,當(dāng)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她哪知刁惡婆婆的苦處,趙長卿心下微黯。
凌氏并未察覺趙長卿的心情,反是笑著對趙長卿道,“咱們是親戚,我自然是偏著你表兄的。你那些刁話,出去可不許說,你二舅母再不好,也是一家子,咱們只有幫她瞞著的。興許你表哥以后有造化,娶個樣樣都好的媳婦,便是一輩子的福氣了?!?
趙長卿見凌氏完全沒有將她與凌騰挪作堆的意思,暫且安下心來。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有沒有這種感覺,撐的時候撐死,餓的時候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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