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傍晚回家時帶了一桶魚,楚家兄妹也弄了一桶回家,這桶子做的十分結(jié)實,外面刷了桐油,里面放著水也不會漏出分毫,而且,魚養(yǎng)在里面,都是鮮活的。---手機端閱讀請登陸---
趙長卿十分懷疑這些魚是不是下午釣的那些,觀其賣相,更有可能是管事另外預(yù)備的。
魚到家時還是活的,趙長卿一面同凌氏說他們釣魚的事,一面笑,“鮮魚做湯十分好喝,不如晚上就燒幾碗魚湯。我看魚有許多,再給外公外婆送些去吧?!彼裉旎貋淼脑?。
凌氏笑,“正該如此,再給你二舅家送幾尾,今天你騰表兄過來了,偏生你不在,他還問你了呢?!?
趙長卿并不在意,笑,“平常表兄妹也是常見的,這次見不著,下次見就是?!绷栩v既然過來,想來趙蓉應(yīng)該是很開心的。只是看趙蓉眉間懶懶的,話也沒有,莫不是不順?biāo)靻幔?
“對了,再著人給鄭姐姐家送幾尾,小梨花兒家也送幾尾?!壁w長卿道,“我本來沒想要,楚姐姐家莊子上的管事都預(yù)備好了,那么一大桶,天又熱,咱家也吃不完,索性各家打發(fā)打發(fā)。”
這年頭兒親戚族人走動都十分親近,連帶著鄰居,還有句遠(yuǎn)親不如近鄰的話呢。趙大是個渾人,小梨花兒姐弟,連帶杏嫂子都很好,趙長卿趙長寧同他們經(jīng)常來往,兩家走動的非常親近。
凌氏笑,“天生就是個大方人,你去看著打發(fā)吧,要是有多的,再給房長五爺那里送一些?!?
“母親不提,我險些忘了?!弊源蛉ツ攴块L給趙家出頭兒后,兩家人走動漸多。說了幾句話,趙長卿便去廚下分魚了,家里人手有限,實在夠來福叔跑幾趟的。像鄭穎家,是打發(fā)白婆子過去的。
今天在莊子上吃的魚非??煽冢依锪┳硬淮髸鲷~,趙長卿自己燒魚的本事也平平,倒是蘇先生出馬燒了一道鮮魚豆腐湯,一道清蒸,一道紅燒。
連凌氏都說,“尋常吃魚,都是一股子腥氣,看來原是咱們不會燒。蘇先生真是了不起,非但學(xué)問人品好,廚藝也這樣的好?!彼性性谏?,原是不大聞得魚味兒,這次卻意外覺著合口,對蘇先生自然倍加推祟。
趙勇點頭,“請來這樣好的先生,是咱們家的運道。”其實,他也未見過蘇先生幾面,不過,蘇先生救過趙長卿的性命,蘇白他又是常見的,那孩子模樣生的好,斯文有禮,趙勇也很喜歡。想到別人家孩子,趙勇說趙蓉,“蓉兒平日里也不要總自己悶在屋里看書,多去蘇先生那里走走,也長些見識?!睂Υ闻?,趙勇并沒有對趙長卿的看重。時人多重長子長女,趙長卿排行老大,是家里第一個孩子,又生就伶俐懂事,趙勇一直非常喜歡長女。其實,趙勇對趙蓉也很疼愛,畢竟,一樣是自己的女兒,只是,趙蓉生就有些懶懶的模樣,相貌雖好,卻總是沒什么精神頭的樣子。如現(xiàn)在,吃幾筷子就不動了。再看兒子,白婆子在一畔專門剝魚刺伺候趙長寧吃魚,都有些供不上趙長寧吃。
家長自然喜歡會吃的孩子,趙勇不禁笑,“吃得慢些,家里還有魚,用水養(yǎng)著呢,明天再燒來吃就是?!?
趙長寧說,“姐姐說了,明天她做個糖醋魚來吃,也特別好吃?!?
趙長寧吃到肚皮鼓鼓,凌氏生怕?lián)沃?,叫人拿了消食丸來給趙長寧吃。這東西是趙長卿自己做的,用的山楂陳皮賣芽糖,趙長寧時而抓來當(dāng)零嘴。吃過飯,趙長寧就去老太太屋里找趙長卿玩兒了。
趙蓉也回了自己屋子看書,趙勇道,“你說要不要請?zhí)K先生開兩幅健脾胃的方子給蓉兒吃,我看她吃飯實在不香。”
對女兒的情況,凌氏也是清楚的,道,“往時還好,今天晚上吃的少些,一會兒我叫人給她送些點心。”
趙勇這會兒才問,“長卿又跟楚家姑娘出去了?”
凌氏笑,“是啊,說是去莊子上釣魚了。”
趙勇并沒有多說,只道,“以往長卿跟楚家姑娘來往,我總擔(dān)心咱家門第低,閨女出去受委屈。直到去年長卿病了,將軍府還幫著尋了大夫,才知楚家人厚道?!?
說到這個,凌氏也是有幾分自豪的,“咱們長卿正經(jīng)有幾個不錯的小朋友?!苯又枋嫌职掩w長卿分魚的事說了,道,“她是個大方的,有點兒東西就想著這個記著那個,天生的長情,要是我,我也愿意跟這樣的人來往。雖說將軍府門第高些,咱又不希圖他家的富貴,只是閨女同楚姑娘性情相投來往罷了,倒也不必不自在?!逼鋵崳枋衔瘜嵅蛔栽诹艘欢?,后來趙長卿與楚家兄弟來往的勤,凌氏才漸漸習(xí)慣了的。
趙勇端著盞溫茶在手,卻沒喝,半晌方道,“說來,有個事兒,今天宋千戶同我說,前幾天朱百戶馬上風(fēng)死了,這百戶的缺下來,楚將軍點了我?!?
凌氏嚇了一跳,既驚且喜,“我怎么沒聽你提過?”這樣的大事,百戶可不是尋常的差使,這年頭,要往上爬少不得求人送禮的。結(jié)果,丈夫竟半絲風(fēng)聲都沒露就官職到手了?!凌氏對丈夫頗為了解,丈夫斷不是這樣沉得住氣的人,再說,求人送禮,花費不小,凌氏是當(dāng)家人,家里的銀子都在她手里。
趙勇臉上有些喜色,又有些擔(dān)憂的樣子,道,“朱百戶死了才幾日,我本是李百戶的手下,并不是他那邊兒的。他手下兩個總旗,沒有不動心的。我想著機會不大,就沒去活動,誰知道餡餅就掉在了頭上?!?
凌氏顧不得多想,已喜不自禁,道,“這是好事啊,你怎么倒不樂了?”
“我就想著,是不是跟長卿有關(guān)呢。”
“看你說的,長卿才幾歲,難道就有這等本事?估計她連楚將軍長什么樣都沒見過,就是楚姑娘,也不過是小女孩兒一個,哪個就能管到這樣的大事?”凌氏笑,“要說有關(guān)系,興許是這幾年她們來往的多,楚將軍知道有你這么個人也就是了。”
凌氏勸丈夫道,“你想一想,咱們長卿同楚姑娘不是認(rèn)識一年兩年。咱們女兒跟誰交往,咱們都要問清楚,看一看這家門風(fēng)可好,孩子可好?天下父母心,想來都是一樣的。就是楚將軍提拔人,你想想,誰不是提拔自己認(rèn)識的人呢?這事兒,在咱家看來了不得,在將軍眼里說不得就是個眼熟的事兒?!?
趙勇舒口氣,“我也這樣想,只是忽然天上掉餡餅,倒把我砸懵了。”趙勇并不是什么凌云之志的人,他少時讀書尋常,大了在衛(wèi)所尋了差使,做個小旗管著十來個人,家里有處小鋪子,還有幾百畝田地,日子過的不窮不富,卻也吃喝不愁。更兼他運道不錯,后來升了總旗。趙勇一直對生活挺滿意??偲炱芳壓艿?,也沒幾兩俸銀,不過,靠山吃山,趙勇平日里也有些灰色收入。百戶卻不同,百戶是正六品,這官位,又是在衛(wèi)所,許多有本領(lǐng)的人可能不屑,但,對于趙勇,簡直不異于一步登天。
所以,不僅僅是天上掉餡餅的事,真的是天上掉餡餅砸頭上,一下子把趙勇砸懵了。
凌氏已樂得見牙不見眼,笑道,“這樣天大的喜事,咱們該去跟老太太說一聲才是,也叫老太太跟著歡喜歡喜?!?
趙勇是個極沉穩(wěn)的人,雖然被餡餅砸懵,這一日,他也恢復(fù)了些理智,道,“還是等正式任命下來再說?!边@餡餅掉的懸,不真正到手,趙勇不敢輕狂。
凌氏心里喜的了不得,笑,“那也得準(zhǔn)備著酒席請客的事了?!鄙斯伲懋?dāng)要賀一賀,何況,是正六品的百戶。凌氏由衷覺著,如今她夫妻恩愛,兒女懂事,這輩子又當(dāng)上了百戶太太,她實在別無所求了。
趙勇笑,“這也是?!蹦苌?,他也是高興的。想當(dāng)年,他謀個總旗之位都要送禮打點,朱百戶留下的百戶之位,他沒敢肖想,倒不是不想要,實在是,恐怕要一大筆銀子,趙家的家底子都是近些年攢下的,家里有多少銀子產(chǎn)業(yè),趙勇一清二楚。并不愿意為升官就去典房子賣地,倒不想,竟有這樣的運道。
這次能升官,當(dāng)然不可能與趙長卿有什么直接關(guān)系,趙長卿不過是個小女娃,同將軍府的姑娘相熟而已。再聰明伶俐,也只是小孩子的聰明伶俐,斷然沒本事讓趙勇升官的。但,這其中又有許多微關(guān)系,如果不是趙長卿與楚家兄妹這幾年的來往,楚將軍知道趙家是哪棵蔥呢?而且,百戶實在不是小官小職了。
任命下來的很快,趙勇做總旗有五六年了,現(xiàn)在升了百戶,這個速度已經(jīng)不算慢了。先過辦了正式的手續(xù),接受了同僚一通祝賀之后,又親自去親戚家報喜,連帶著擺酒,足忙了兩三日。這其中,家里幾個孩子也受到了許多夸贊,尤其趙長卿眼瞅著就是大姑娘了,趙勇成了百戶,正經(jīng)的六品武官,盡管是軍戶,但,趙家的門第,已經(jīng)不算低了。
尤其,趙長卿本身的條件很能拿得出手,她自幼念書,舉止談吐落落大方,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小家子氣。而且人也生的出眾,柳眉杏目瓜子臉,完全是撿著父母的優(yōu)點來長,小小年紀(jì)便已是個小美人胚子?,F(xiàn)在就有不少太太留意打聽她,只是趙長卿年紀(jì)太小,諸人都不好開口罷了。
連許久不上門的凌二太太都一家子過來了,語之間的親熱更勝以往,心下份外羨慕嫉妒趙家的好運道。
其實,像凌二太太這樣的人委實不少。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