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一個(gè)小丫頭這般能善辯,凌太爺問,“那這次你覺著值嗎?”
趙長卿道,“我才幾歲,不比外祖父與二舅母相處的時(shí)間長。外祖父覺得值,便是值;您若覺著不值,便是不值了?!?
凌太爺笑,“口服心不服。”
趙長卿笑,“圣人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可見,圣人不欺?!?
凌太爺哈哈大笑。
凌二太太一家人進(jìn)來。
依次向凌太爺見禮,凌二舅笑,“在外頭就聽到父親的笑聲,父親因何事高興。說出來,叫兒子也跟著樂上一樂?!?
凌太爺看凌三姐一眼,道,“正是聽得一樁樂事。說三姐與卿丫頭賭棋,身上首飾都輸個(gè)精光,欠條子都打上了,如今倒要賴賬!卿丫頭叫我來評理,不知可有此事!”
凌二太太連忙道,“不過小孩子玩笑,哪里當(dāng)?shù)昧苏???
凌太爺頓時(shí)大怒,喝道,“這當(dāng)不得真!什么當(dāng)?shù)谜妫∫酝茨闶率旅靼?,如何管束的孩子!竟叫她跟妹妹賭棋!輸贏倒罷了!我是如何教導(dǎo)的你們!何為誠!何為信!如今倒學(xué)起外頭下三濫的小人行徑!輸了連賬都不敢認(rèn)!我究竟做了什么孽!倒養(yǎng)下這些不肖子孫來!”
老頭陡然一怒,諸子孫皆自椅中起身。凌二太太更是額間沁汗,連連道,“父親,父親……這……這實(shí)在也怨不得三姐兒!”
“真是好笑,不怨她,那拿著借條子去衙門里問問知府老爺,到底怨誰!”凌太爺聲音轉(zhuǎn)為低沉,一雙蒼老的眼睛掃過兒子媳婦,“我更不知道,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拿著祖?zhèn)鞯臇|西給卿丫頭抵賬!你們眼里可有我!可有祖宗!”
底下站著一排人,凌二舅凌二太太凌三姐都面露惶惶,唯趙長卿與凌騰面無殊色。
室內(nèi)一時(shí)靜默,落針可聞。
還是凌二舅先忍不住,道,“都是孩子們的不是,很不該驚擾父親大人。卿丫頭,三姐兒到底還欠你多少銀子?我替她還了你?!?
趙長卿道,“本是三十兩,后來表姐買花兒,錢不夠,我給她墊了二百錢。所以,一共是三十兩二錢銀子,她還了我十二兩三錢,尚欠十七兩九錢。后來用琴棋抵了這十七兩九錢,當(dāng)時(shí)說好的,棋子抵七兩九錢,琴抵十兩。前些天,二舅母帶著表姐去我家拿了琴回來,如今舅舅只需給我十兩銀子便夠了。若是二舅母表姐再要棋子的話,那就得一并給我十七兩九錢才是?!?
凌二舅并不太清楚此事,原以為不過是幾兩銀子而已,不想女兒竟欠了外甥女這許多錢。凌二舅頓時(shí)怒罵凌三姐,“作孽的畜牲,你是怎么欠的你妹妹這些銀子!”
凌三姐已嚇的紅了眼睛,嗚嗚的哭了起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說好隨便玩玩兒的,誰曉得卿妹妹就當(dāng)了真?!?
趙長卿冷笑,“說的好聽,隨便玩玩兒!我輸給表姐就不是隨便玩玩兒了!當(dāng)時(shí)表兄可是眼見的!姐姐寫給我的欠條子上,還有表兄的手??!舅舅不信,只管問表兄!省得表姐委屈!”
凌三姐已初備潑才素質(zhì),她一抹臉上的淚水,大聲道,“都是姐妹,難道不是隨便玩玩兒!你怎地這般不講理!琴棋都叫你使了三年!我私房也全都給你坑了去!你還要怎么著!”
趙長卿半分不讓,瞪圓了眼睛道,“我要怎么著!今天沒個(gè)公道,咱們就衙門見!你少跟我撒潑!我趙長卿還真不怕這個(gè)!想賴我的賬,你出去打聽打聽再說!”
“我好說歹說,你這樣不識(shí)抬舉!索性大家就撕破了臉!誰怕誰!”趙長卿冷笑,“我就不信,我還治不了你這潑婦!”
凌三姐早給趙長卿整治怕了,見趙長卿比她還豁得出去,頓時(shí)氣場一弱,給趙長卿彈壓下去。凌二太太卻是正經(jīng)潑才出身,忍不住上前替女兒撐腰,道,“你一個(gè)做妹妹的,竟然這么指責(zé)你表姐!你也是讀書識(shí)字的人,你母親更是明理之人,是怎么教的你!啊!怎么教的你!你豈敢在長輩面前這般放肆!誰給你的膽子!你這少調(diào)使教的丫頭,今天我還真得教你個(gè)好歹!”
凌二太太那張薄涼的嘴唇急速的一張一合,時(shí)光仿佛瞬息倒流,趙長卿似乎看到了前世,刻薄的婆婆挑剔的大姑子,縱使將心肝肺掏出來也無法教這一家子滿意。伴隨著無休止的嘲諷,永遠(yuǎn)委屈窩囊沒有盡頭的人生。無可發(fā)泄的憤怒劈頭蓋臉的將趙長卿吞沒,腦袋似乎要炸裂的疼痛,一股控制不住的力量噴涌而出,趙長卿猛然一聲長嘯。
凌二太太的聲音嘎然而止,不,她依舊在說話,她的嘴依舊在不停的張合,卻再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哎哎哎,一章竟然寫不完了~~~~~明天早些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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