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為自己的心跳呆住了很長的時間。
但讓人不解的是,雁回已經(jīng)從漫長的失神里面走了出來,而這個少年卻還是直愣愣的盯著她。
雁回又是一愣,隨即愕然,難道……這小子也對她動心了?
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先前又是泡水,又是在柴堆里滿地滾的,一身不知有多狼狽,這樣都能讓少年郎對她動心?
雁回竊以為,大概是自己臉太好。
然而漸漸的,雁回發(fā)現(xiàn)這小子眼睛里的光越來越不對勁了……
他眼眸的光太亮,他盯著她,就像鷹隼盯著兔子,餓狼盯住肥羊,就像一個死囚,盯住解開他枷鎖的鑰匙。
“喂?!毖慊貑玖怂宦?,好似撞醒了他的夢似的,少年眨了眨眼睛,散掉那灼人的光芒,眼眸一轉(zhuǎn),不再直視雁回的眼睛。
雁回的視線卻一直將他盯著:“你是就是那蕭老太的孫兒?”
這少年看起來頂多不過十五六歲,身形瘦削,臉色不知道是因為常年生病還是饑餓,泛著一些蒼白,唇上甚至還帶著烏青色。他垂著眼眸,只專注于手上的事,神色安靜得與方才全然不同。
少年不理她,自顧自的端著碗走了進來,在雁回面前蹲下,將手上的三個碗一個一個放到地上。
雁回不解,不是說蕭老太的孫子是傻的嗎,可剛才這小子的眼睛里看起來……
怎么那么多戲?
“喂……”雁回話音剛開了個頭,少年已經(jīng)放好了碗,起身打算出去了。
雁回愣了一瞬,目光在地上的米湯咸菜和饅頭上一晃而過,登時急得什么都忘了,連忙沖著少年的背影急喚:“等等等等!你就這樣放這兒了?我還被綁著呢,你要我拿嘴捅嗎!”
倒好飼料就走人,喂豬啊!
少年腳步一頓,思索了一番,復而又走回來,在雁回面前蹲下,然后端起米湯遞到雁回嘴邊,雁回確實餓極了,就著少年端的碗,兩口就將米湯喝了干凈,然后十分不客氣的開始使喚:“饅頭卷點咸菜?!?
少年被這聲吩咐喊得眉梢微微一挑。
此時雁回卻是沒工夫在乎他,只顧著盯著碗里的東西:“快點啊!”
少年不吭聲,但卻蹲了下來,照著雁回說的做了,饅頭卷了咸菜,喂進了雁回嘴里。
雁回也不講究,狼吞虎咽的吃了兩個大饅頭,待肚子有了點底,這才有功夫?qū)⒆⒁饬氖澄锷厦孓D(zhuǎn)開。她嚼著饅頭,拿眼神瞥了一眼正伸了手將饅頭遞到她面前的少年,此時的少年目光平淡,看起來說不上傻不傻,但至少沒有剛才那樣目光懾人的勁兒了。
現(xiàn)在他就像個普通的山村少年,普通得以至于讓雁回都開始懷疑,剛才這小子眼睛里的精光都只是她的臆想。
雁回對少年免不得在心里留了幾分底,然而,不管她怎么留底,她現(xiàn)在無法否認的是,這小子著實生得漂亮。
月光自頭頂破木板縫隙里灑了進來,落在少年臉上,雁回一口接過少年手中遞來的食物,吃掉。
她在心里嘀咕,以她自幼閱遍辰星山無數(shù)師兄弟成長史的眼光來看,待這少年長大,五官長開,身體結(jié)實后,他絕對是個一等一的美男子啊。
拐去小倌樓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咳嗯?!毖慊厍辶饲迳ぷ?,“小子,你奶奶將我從那喪盡天良的人販子手里買來,是給你做媳婦的,你可知道?”
見雁回不吃了,少年將手里剩下的半塊饅頭放回了碗里。
“你奶奶年紀大,看著可憐,我不好罵她,但做這種斷子絕孫的買賣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為了你奶奶好,你且?guī)臀野呀壦闪?,讓我走了了事?!?
少年垂頭開始收拾碗。
“別走!”雁回一咬牙,道,“實話和你說了吧,我是修仙的,追了條百年蛇妖到這里來,蛇妖被我打傷了,他走不遠,很可能還躲在你們這銅鑼山的哪個犄角旮旯里,指不定就變成你們村里的哪個人,混在你們之間,天天吸你們身上的氣,你不放我走,沒人對付他,到時候倒大霉了,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少年收拾碗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眸中光華流轉(zhuǎn)了一瞬,然后就像什么都沒聽到一樣往外走。
什么反應都沒有,這比反駁更讓人感覺不爽,雁回被綁了一天,強力壓住的火氣霎時就點著了:“喂!你到底是傻,還是啞???”
依舊沒反應,雁回怒了,呵斥:“站住!還有半塊饅頭!姐姐還餓著呢!”
少年腳步一頓,略一琢磨,倒是真拿了半塊饅頭,回來蹲到雁回的面前,像之前那樣喂給她吃,雁回看了眼他的臉,又看了看他的手,一張嘴就咬了上去。
少年手微微一動,看來是想往后撤,但最后卻是穩(wěn)住了沒動,任由雁回一口將他的拇指連帶饅頭一口咬住。
牙齒用力,雁回聲音含糊,但卻有力道:“放唔走!唔然,嗷斷!”她咬著少年的手往后仰了仰脖子,方便自己去觀察少年的神色,然而出人意料的……
少年神色依舊平淡無波,他從上而下的俯視著她,許是角度的問題,在少年的目光之中,略帶了幾縷嫌棄。
沒錯,嫌棄。
其實雁回也是打心眼里嫌棄現(xiàn)在的自己。以前和子月斗得再不體面,她也不至于用咬人手指這種小孩打架的招數(shù)來解決問題?。】涩F(xiàn)在……
雁回神色一狠,將內(nèi)心角落里的那點自持身份的驕傲一腳踹開。
我真咬斷哦!雁回說:“唔真嗷斷噢!”
現(xiàn)在,唯一能讓雁回感到慶幸的,大概只有這里沒有辰星山人這件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