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也不給你臉『色』,都是好說好商量,就是當(dāng)家做主的人不在,只管家或是管事的出來見一見你。
也不知是不是都知道董家那邊的狀況,他們一天跑了六家,中午連飯都沒回去吃,每一家都給的十兩,加起來一共六十兩。
看似這些銀子不少了,再多跑幾天總能湊個幾百兩上千兩。
可一個定波縣總共才多少大戶?頭一天跑的都是名聲在外的,往后面都是那種普通的富裕人家,能比前面這些大戶多?
呂田滿心憂慮,頭發(fā)都快愁白了,今天出門前他薄春山鼓動得雄心壯志,如今真是滿心頹喪。
可薄春山不以為然,和呂田分后,喜滋滋揣著那些銀子就回家去了。
若不是呂田知道他不可能干出卷財逃跑這種事,還真要以為薄春山打算拿著這些銀子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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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罷晚飯,薄春山叫顧玉汝一同去顧家。
到了顧家,顧家一家三口也才剛吃完飯。
如今顧家人少了,也比以往安靜了許多,顧于成吃罷飯就回屋讀書去了,顧明看出女婿找自己事,便去泡了一壺茶。
“你想以我的名,捐兩百兩出來給縣衙組建兵用?”
薄春山頭,也沒打算瞞著老丈人,就把今天一天找大戶們募銀的情形大致說了,同時還說了自己的打算。
這法子是他自己想的,跟顧玉汝商量了一下,兩人都覺得行,所以今天一天行事不順,呂田如喪考批,薄春山卻覺得沒什么。
因為他本來就做好了會碰壁的準(zhǔn)備,甚至去前他把可能面臨的情形,都設(shè)想了一遍,能如他所愿自然好,不能如他所愿,他自辦法對付。
顧明『摸』著胡子道:“如此一來,你可把這縣里的大戶都得罪完了。”
薄春山渾不在意道:“得罪就得罪了,本來也就沒指望他們吃飯。”
顧明先是一愣,再是失笑。
他這話糙,是理不糙,因為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薄春山還真不指望這些大戶吃飯。
他既不做生意,又不種,天生天養(yǎng),野草堆里的一顆雜草。沒當(dāng)官差前,他混得是市井,和下九流的行當(dāng)打交道,當(dāng)不了這些大戶的座上賓。當(dāng)了官差以后,還是成不了座上賓,因為位卑人渺,沒人會把你放在眼里。
不過薄春山知道,這些人總一天會求上自己,而且這一天不遠。
顧明想了想道:“抗倭乃百姓大事,我雖位卑輕,也要盡綿薄力,這次我中舉后,府衙縣衙都些獎賞,倒是能拿出兩百兩。”
聽到這話,薄春山忙拒絕道:“爹,既然是我出的主意,也是為了我辦事,這銀子自然是我掏,怎么會讓你掏?”
顧玉汝也道:“爹,我們就是借用下您的名,其實銀子是我們自己出?!?
“可你們哪銀子?”
不是顧明瞧不起女兒女婿,而是薄春山以前是個混子,現(xiàn)在當(dāng)了官差每個月也就一兩多的工食銀,兩百兩對于普通人家來說可謂巨款,可能些人一輩子都攢不到這么多錢。
若顧明沒中舉,顧家肯定也拿不出,他這也是中舉后,方和府衙兩邊都獎賞,才能拿出這筆銀子。
“爹,我們銀子,雖然不多,這些年春山也攢了一些銀子,兩百兩還是能出起的?!?
這話是顧玉汝說的,因為沒人比她清楚薄春山全副家底兒多少。
他以前在賭坊做事,不管是放貸還是收賬,都分紅。除過賭坊老板拿的,下面人拿頭,他領(lǐng)頭拿大頭。
還些零零碎碎的,因為他活兒干得也雜,也不光賭坊這邊。像龍虎幫這種方,是懂得財帛動人心,也懂得若想收攏人,就要舍得給銀子。
這些年下來,除過平時給邱氏的家用,薄春山零零碎碎也攢了五百多兩的家底兒。成親后,他就老實交了,就他自己的說法,他手太撒,還是她管錢比較好。
當(dāng)然顧玉汝知道他這是借口,他其實就是想表現(xiàn)——你看我多寶貝你,人呀錢呀都是你的,你管家你掌財,你就是我的命根子。想管住一個男人,就要管住他的荷包,你看我荷包都交給你了。
這話不是顧玉汝杜撰,就是薄春山原話。
別的男人都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要想聽什么情話一句沒。例如她爹這種,含蓄內(nèi)斂,哪怕是記憶里,她嫁給齊永寧,兩人也是相敬如賓,幾乎沒這種親密話。
可薄春山就喜歡見針『插』縫說這些話,說到一始顧玉汝會臉紅,到現(xiàn)在都能視若平常了,甚至偶爾還些煩他膩歪。
顧玉汝心里還在呸著自己怎么走神了,那邊翁婿倆已始互相夸起來了。
當(dāng)女婿的夸岳父舍己為人、大無私,當(dāng)岳父的夸女婿仗疏財,頗大。
顧玉汝聽得耳朵麻。
以前她是沒接觸過薄春山這種人,現(xiàn)在也是看出來了,是人就喜歡聽好話,口笨舌拙的人吃虧。
回去的路上她還在想,他怎么這么會哄人,天生的?
誰知她心里想著,就把這話問出來了。
薄春山淡淡一笑:“當(dāng)然是天生的。”
似乎看出她的不信,他神情由渾不在意的淡然轉(zhuǎn)為些落寞,他壓低嗓音道:“顧玉汝你知道我入龍虎幫前,第一份活兒干的是什么?”
“什么?”她下意識問。
“在『妓』院里干雜活,就是別人不干的我來干?!彼f得輕飄飄的,似乎不以為然,“給客人買酒肉,給花娘們買胭脂水粉,給人端水沏茶,打轎簾兒,牽馬,什么都干。這種方龍蛇混雜,三教九流都,你嘴不甜不會籠絡(luò)人,就得不到賞銀,時候還會挨打。”
隨著他的述說,顧玉汝腦海中自動勾勒出一副畫面。
的薄春山,為了生計,不得不去『妓』院那種方做工,里面烏煙瘴氣,壞人極多,他為了生存不得不委曲求全,趨炎附勢,學(xué)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套。
再結(jié)合,他幼時曾跟陳伯學(xué)過打漁,他那時候才多大啊,就始想著要養(yǎng)家謀生了。
顧玉汝沒發(fā)現(xiàn),自己看著他的眼神漸漸軟了下來。
這不光體現(xiàn)在她的眼神上,后兩人回家歇下,因為薄春山還在跟她講著他以前在『妓』院里做工的‘故事’,她竟不知不覺把他腦袋攬進懷里。
就那么攬著,心里些說不上來的憐惜。
薄春山就這么舒服躺著,心里喟嘆著,面上卻強裝風(fēng)淡云輕、我自堅強、早就過去了不必在意等等類。
后自是不必說。
本來顧玉汝昨晚折騰得不輕,打定主意今兒他若是要再來,定要拒了,如今卻忘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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