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怦怦怦、怦怦怦……
顧玉汝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張放大的臉。
她下意識往后退,又伸手一推,一句話忍不住就出口了。
“薄春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被她推得往后踉蹌了兩步,那張面孔才清晰了。
年輕的臉棱角分明,深邃的桃花眼,長眉入鬢,鼻梁高挺,往下是一張極薄的唇。
認(rèn)真來說,這張臉可以說是英俊的。
但因為眉宇間戾氣太重,微薄的嘴角又總是勾勒著譏諷的弧度,讓他的氣質(zhì)顯得有幾分涼薄,有幾分猛烈,如同看似劣質(zhì)實則辛辣無比的燒刀子,一口下去就能燒了心肺。
他身形高大挺拔,穿一身黑色的勁裝,小臂和腰上綁著同色皮制綁帶,腳上蹬著黑靴子。這種當(dāng)?shù)匕傩諛O少會有的打扮,配著他比尋常南方男子高出近一頭的身材,讓人無端生出一種退避三舍之感。
薄春山站直后沒有說話,將手放在鼻尖上嗅了嗅。
顧玉汝還沒弄清楚什么情況,臉卻克制不住發(fā)燙,莫名的她知道他在嗅什么。
“薄……”
“顧玉汝你別生氣,我這不是看你要摔了,才伸手扶了你一把?!北〈荷椒畔率?,一本正經(jīng)地道??伤@一本正經(jīng)襯著他嘴角的輕笑,卻顯得并不夠誠意,仿佛就是一個敷衍的說辭。
“我摔了關(guān)你什么……”
話音戛然而止,顧玉汝心里突然一陣明悟,她似乎知道自己在哪兒了。
在顧玉汝記憶里,薄春山從來不是個好人,這與他的兇名有關(guān),也與他總是對她做些莫名其妙的舉動有關(guān)。
不止一次兩次,有好幾次被她發(fā)現(xiàn)他總出現(xiàn)在自己每日必經(jīng)的路上,很多時候只是看著她不說話,開始她以為自己是想多了,可他的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太多,眼神又太過有侵略性,又鑒于他名聲太壞,她避他如虎狼。
有一次他又出現(xiàn)了,她為了離他遠(yuǎn)些,走神之下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差點沒摔出去,是他將她險險拉住,卻摟了她的腰。
這已經(jīng)算得上是調(diào)戲良家婦女了,就算薄家和顧家是街坊,就算這個薄春山兇名在外,顧玉汝也不打算忍他了,將他狠狠地罵了一頓。
現(xiàn)在好像就是那回?
那時她多大來著?是十五還是十六?
可同時,顧玉汝腦海里又浮起之前那段記憶。
那次定波縣被倭寇成功闖城,誰都不知道這群倭寇是從哪兒進(jìn)來的,倭寇在城里燒殺搶掠,首當(dāng)其沖就是城南。
這里住的大多都是縣里家境比較富裕的人家,成了倭寇襲擊的主要目標(biāo),齊家也沒能幸免。
當(dāng)時齊永寧不在,公婆去別家吃喜酒,就她和幾個下人在家。倭寇闖了齊家的門戶,下人們死的死傷的傷,她趁亂往外跑,危機之際他出現(xiàn)了。
他帶著她在失守的城里躲了三天,她不爭氣崴了腳,連走都走不了,是他背著她到處躲藏,期間他受傷無數(shù),整個人成了血葫蘆,她讓他自己跑,他不跑,最后倒在了她的面前。
她以為他死了,一直以為他死了,可是齊永寧臨死前竟說他沒死,還成了那個日后總是和北晉作對的鎮(zhèn)海王?
……
“你別生氣,我走還不成?!”
薄春山舉著雙手,往后退了幾步。
明明也是七尺男兒,看外表怎么都不是個好惹的人,偏偏對個弱女子做出這等委屈之態(tài),倒讓人橫生一種啼笑皆非之感。
顧玉汝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以后能不能正經(jīng)些,說話就說話,能不能別做那些怪動作。”
本是為了岔開話題,讓場面別那么尷尬,這句‘怪動作’卻同時又勾起兩人記憶——方才薄春山放在鼻尖嗅的手,正是方才摟了顧玉汝腰的那只。
薄春山一愣,漆黑的眼中閃過一抹欣喜。
“顧玉汝,你……”
“我要回家了。”
丟下這話,顧玉汝轉(zhuǎn)身就跑了。
留下薄春山站在那,莫名其妙傻笑了好一會兒,直到從巷外走進(jìn)來一高一矮兩個青年。
高的那個長臉細(xì)目,臉上有道疤,不說話看起來陰測測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矮點的那個圓頭圓腦,但看著很壯實。
兩人都穿著黑色短褐,手上扎著綁帶,與薄春山的打扮如同一轍,只是綁帶質(zhì)地不一樣。這種打扮在當(dāng)?shù)匕傩罩锌刹⒉怀R?,因此顯得有幾分扎眼。
“老大,我和刀六隔著街就見那顧姑娘跑了出來,你……”
薄春山斂住表情,將搓了又搓的手背在身后。
“沒什么,走吧?!?
等他走遠(yuǎn)了,虎娃用手肘撞了撞刀六。
“老大這是咋了?”
“不知?!钡读蝗缂韧纳佟?
“你說老大是不是被顧姑娘罵了?你說老大圖什么,又不是沒有大姑娘小媳婦喜歡他,甚至迎春樓里,多少人上桿子倒貼老大,可他……”
虎娃小聲嘀咕著,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隔三差五就跑到人家大姑娘經(jīng)過的路上堵人家,什么話都不說只遠(yuǎn)遠(yuǎn)瞧著,你說老大到底圖啥?再說了這顧家跟齊家好像早有結(jié)成親家的打算,那姓齊的還是個秀才……”
刀六突然打斷他:“你忘了今晚咱們?nèi)ジ墒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