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晴也一口氣跑到巷口時看到的便是令她久久難以忘懷的畫面,舒寒踩著過膝長靴,長發(fā)紛飛之間漫天的黃沙包圍著她和邢武,好似在他們之間盤旋起無法阻擋的漩渦,隔著一段距離,她依然可以如此清晰地看見舒寒絕望的眼神,她抬起頭望著邢武,濃妝下的神情如此凄涼:“我他媽愿意天天周旋在一群男人中間?他江海淘話說得漂亮,叫我跟他,他的女人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我受夠了,我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
晴也漸漸停下腳步,狂風(fēng)吹亂了她微卷的發(fā)絲,她的腳像灌了鉛一樣,一步也挪不動,就這樣怔怔地望著舒寒眼角滑落的淚,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舒寒,她依然在笑,笑的妖冶,卻昂起頭拽住邢武的皮衣,強(qiáng)撐住最后一股力氣,眼眸冷厲:“武子,我一直以為我能等到那一天?!?
狂風(fēng)依然從耳邊吹過,晴也卻感覺這陣風(fēng)好似穿透了她的身體吹進(jìn)了她的心臟,她忽然感覺到眼前這個女人的悲涼和掙扎,如此血淋淋地呈現(xiàn)在她面前,這是舒寒內(nèi)心最真實的惶恐,隱藏在她軀殼內(nèi),不知道埋藏了多少年,在這個漫天黃沙中徹底爆發(fā)。
犬牙也跑了出來,在晴也旁邊停住腳步看著他們,邢武半垂著眸,終究拉開了舒寒的手,聲音里透著可怕的低沉:“不要等了?!?
舒寒的表情僵在臉上,而后忽然笑了,竟然就這樣笑出了聲,當(dāng)即手臂一橫指著晴也質(zhì)問道:“因為她?武子你他媽是不是瘋了?縣東的活沒一個人愿意接,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去有輻射,你他媽要錢不要命了是吧?
你是不是還打算供她出國留學(xué),?。俊?
邢武猛然抬起頭看向晴也,晴也震驚得釘在原地,一雙烏黑的眸子瘋狂地閃爍著,風(fēng)大了,她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仿佛聽見了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舒寒無法理解邢武的沖動,更無法理解邢武認(rèn)識這個姑娘如此短的時間,居然愿意為她搭上這么多,這不僅是她對邢武的私人感情,就是認(rèn)識這么多年的交情來說,她也看不得他如此不理智。
舒寒氣得再次抬起拳頭狠狠對著邢武的膀子捶了下去,她不知道邢武受了傷,根本沒有收住力道,邢武低低地悶哼一聲,額頭青筋爆出,舒寒突然情緒失控地朝他吼道:“你就是個傻逼,你缺錢嗎?要不是為了她你會這么拼?你以為她出了國還會回到我們這個破地方來找你?她現(xiàn)在小懂什么情情愛愛的,以后踏出國門連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他媽給我醒醒!”
邢武緊了緊牙關(guān),眼里覆上一層疏離,丟下句:“這是我的事?!?
說完轉(zhuǎn)身大步朝晴也走去,一把攥住她冰涼的手,拍了拍犬牙:“把你姐帶回去?!?
然后直接攔了輛車帶著晴也走了。
風(fēng)沙越來越大,晴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沙塵暴要來了,她在北京也經(jīng)歷過沙塵暴,最厲害的一次,那時她貌似還在上小學(xué),媽媽把她從培訓(xùn)班接回家,下午的天暗沉得可怕,像要世界末日一樣,她窩在媽媽懷里緊緊拽著她說害怕,她媽就把她的臉埋在衣服里。
一晃這么多年過來了,媽媽早也不在身邊,當(dāng)沙塵暴再次席卷而來時,她唯一能指望的,還能依靠的就是身邊這個男孩,這個…她認(rèn)識才僅僅幾個月的男孩。
可沙塵暴終有過去的那一天,當(dāng)她不再需要依靠這個男孩時,他們以后會怎樣,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那么長遠(yuǎn)的問題。
其實當(dāng)初來邢武家,她沒想給他們造成什么負(fù)擔(dān),孫叔給了李嵐芳一筆錢,雖然當(dāng)時她很不恥這種行為,覺得這親戚就是花錢買來的,但后來想想心理上確實也好受一些,沒有過多的負(fù)擔(dān),就像一場說好的交易,交易結(jié)束,她滾蛋,他們繼續(xù)過他們的日子,互不相欠。
可到今天她才意識到,這一切并不是她想得那么簡單,她已經(jīng)在無形中成了邢武的負(fù)擔(dān),他甚至在著手替她計劃出國后的生活,她從來沒想過成為任何一個人的負(fù)擔(dān),特別是在他肩上擔(dān)子已經(jīng)如此重的情況下。
當(dāng)聽到舒寒說他接了那么危險的活后,晴也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她想起犬牙曾經(jīng)對她說的話,他原本可以活得很輕松,和這里絕大數(shù)人一樣,就算渾渾噩噩,過一天算一天,他的人生起碼不用起起伏伏,那么幸苦。
她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她的出現(xiàn),舒寒也不用像現(xiàn)在這么痛苦,說實話,晴也雖然清楚舒寒對邢武的感情,但她并不討厭舒寒,反而覺得有些事情挺無奈的,特別她的處境,她或許也想像正常女孩一樣找個男人嫁了,可一雙腿趟過河,很多事情不是說脫身就能脫身的。
也許邢武是她唯一的指望吧,可這一切隨著她的出現(xiàn)全部打亂了,她打亂了所有人的生活,人生軌跡,將來還有可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一堆爛攤子,晴也越想越覺得腦殼疼,恨不得讓自己干脆原地爆炸得了。
所以回去的路上,她很沉默,腦子里出現(xiàn)很多奇怪的想法,弄得她很煩躁,而邢武也很沉默,看著窗外一聲不吭。
唯一的就是,他一直沒有松開她的手,緊緊地攥著。
下了車后,炫島今天關(guān)門挺早,沙塵暴的原因杜奇燕和流年早早回家了,李嵐芳也到隔壁趙麻子家打麻將去了。
晴也回到家就上了二樓拿出一張卷子刷起題,很多時候當(dāng)她找不到出路,只能通過刷題來緩解煩躁,雖然在外人看來,她緩解煩躁的方法有些奇葩,但效果很好。
等她一張卷子刷完下樓的時候,邢武正在換紗布,她看見中午老莊醫(yī)生給他包的紗布已經(jīng)被他扯扔在一邊,上面又印血了,他一只手繞著有些別扭的樣子。
晴也走過去接過紗布低著頭地為他重新包扎,聲音悶悶地說:“不會躲嗎?”
邢武抬頭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她喝大了,給她撒完氣,以后也不會找我了。”
晴也沒說話,沉默地為他包扎完就上樓了。
那晚,邢武獨自在樓下,沒有上樓打擾晴也刷題,也是難得兩人睡覺前沒有胡扯淡,也沒有手拉手,關(guān)了燈就各懷心思地睡了。
周日晴也一早就出門了,說是去史敏家,胖虎也去了,邢武一天沒見到她人,晚上回來時,晴也早早睡了。
周一早晨到學(xué)校晴也才知道那個持刀的鞍職學(xué)生最后被送到警局了,其他人基本沒啥事,也沒有家長因為孩子在學(xué)校打架啥的找過來。
起碼這點就很神奇,在晴也原來的國際學(xué)校,難免也會有學(xué)生之間互看不爽起沖突的,不過他們那里打架一般打得就是錢,總歸最后都會落到一個錢字頭上。
但是在這里只要不鬧得太夸張,不會有人因為挨了一拳就報警,還問人要精神損失費啥的,不存在的,跑到警察面前哭訴在他們這些熱血男兒眼里是特么丟人的事,打就打了,實力不如人就自認(rèn)倒霉,例如大曹。
但晴也清楚,大曹這次丟了份絕對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