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公報》記者接到消息，前來考古現(xiàn)場拍照采訪時，周赫煊終于決定離開，還順走了一只殘缺的黑陶杯——反正出土有許多類似的陶杯，夠他們做考古研究了，少這一件無所謂。

整只杯子平滑圓潤，表面散發(fā)著烏黑的金屬光澤。杯口比成年人的巴掌要大些，杯壁薄如蛋殼，最薄部分只有0.2毫米，最厚的地方也只0.5毫米，這燒制技術(shù)只能用巧奪天工來形容。

李濟等考古隊員，暫時將這種黑陶命名為“蛋殼陶”，因為它跟蛋殼一樣薄。

周赫煊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保存著，專門在鎮(zhèn)上買了盒子和棉花，生怕把這種極度易碎品碰壞。他并非是貪財，而是想留作紀念，幾十年后捐出來給考古界做研究也是可以的。

當周赫煊回到天津的兩日后，《大公報》的新聞也隨之出爐。第二版的開頭，刊載了兩張考古照片，一張是蛋殼陶器物，另一張是20多厘米長的玉璋。

“由清華大學教授李濟先生帶領(lǐng)的考古隊，近日在山東歷城（后劃歸章丘）龍山鎮(zhèn)發(fā)現(xiàn)史前遺跡……經(jīng)過考古發(fā)掘，出土大量黑陶器、玉器、石器和占卜器物，并挖掘出一座長寬數(shù)百米的上古城墻……據(jù)悉，陶器、卜器和玉器當中，還刻有一種與甲骨文迥異的史前文字……從玉器的種類可以初步推斷，這座新石器時代遺跡跟華夏文明有直接聯(lián)系，或為中國人的遠古祖先……”

文章還詳細介紹了蛋殼陶，因為薄得太驚人了，現(xiàn)代燒陶工匠根本燒不出如此精美的陶器。

報道一出，立即震驚整個中國考古界，就連南方的一些考古專家都自發(fā)前來幫忙。

蔡元培主持的中央研究院，此時正在籌劃設(shè)立歷史研究所。他聽聞消息后，立即組織人手，并帶著考古經(jīng)費前往遺址現(xiàn)場。

……

而此時此刻，遠在東北奉天，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正在實地考察。

此君經(jīng)常全世界亂跑，從他的足跡而，可以稱得上環(huán)球旅行了。他前段時間在日本，后來去了朝鮮，又經(jīng)朝鮮抵達東北，下一步計劃是來北平和天津轉(zhuǎn)轉(zhuǎn)。

自任東北大學校長的張學良，親自接見了湯因比，包括梁思成、林徽因在內(nèi)的學者，這些天也陪同湯因比到處轉(zhuǎn)悠。

湯因比不但是歷史學家，更是國際事務(wù)問題專家，在全世界乃至中國政壇都很有名氣。其作品《國際事務(wù)概覽》受到中國學界的廣泛贊譽，就連北洋政府和現(xiàn)在的南京國民政府，在進行外交活動的時候，都會參考湯因比的學術(shù)觀點。

中國外交官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時，也會把湯因比的作品拿出來翻翻。因為他的書或者論文后面，附帶有國際公約、各國外交函件等重要文件，還有各種國際地圖、國際現(xiàn)狀圖表，這些資料在圖書館里根本無法查到。

“張將軍，感謝你的解惑，我想我該離開東北了?！睖虮任⑿Φ馗鷱垖W良握手。

張學良半開玩笑地說：“湯因比先生如果能留在奉天，做我的國際外交顧問就好了?！?

“哈哈，或許以后有機會?！睖虮瓤墒怯始覈H事務(wù)顧問，他怎么可能留在東北？

事實上，湯因比把中國之行的首站定在奉天，就是對東北的國際形勢很感興趣，因為這里牽扯到蘇聯(lián)、日本和中國。說白了他就是來做學術(shù)考察的，這些天在張學良那里獲得了許多一手資料。

開了幾句玩笑，湯因比突然問：“張將軍，你認識一個叫周赫煊的中國學者嗎？”

張學良有些詫異的笑道：“他做過我的秘書?！?

“那太好了，”湯因比高興地問，“你知道他目前在哪里嗎？我想去當面拜訪?！?

張學良知道周赫煊很有學術(shù)名氣，甚至在美國政界圈子也非常出名。但他卻完全沒想到，居然連英國皇家顧問都如此重視周赫煊。

張學良當即說道：“周先生此刻住在天津，你可以去天津《大公報》館找他。”

“非常感謝，”湯因比和張學良握手道，“張將軍，如果你需要國際事務(wù)顧問，周赫煊先生是最好的人選，我也是他學術(shù)著作的忠實讀者?！?

張學良被湯因比這么一提醒，立即醒悟過來：對啊，明誠雖然不愿從政，卻可以請他做我的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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