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欽容給足了景順荷調(diào)整情緒的時間,她雖然是當(dāng)天晚上入了刺史府,卻是第二天才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一夜未睡,景順荷在房中枯坐到天亮,當(dāng)門外有了走動后,她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推開房門,院中欽容正在同右揚交代著軍營事務(wù),聽到聲響尋聲望來。
“醒了?”撫平袖子上的褶皺,欽容好整以暇望著自己這個‘死而復(fù)生’的妹妹。
他擁有了前世的記憶,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妹妹前世死的有多可憐。沒想到鶯鶯的重生在無形中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他的目光落在景順荷疲憊的面容上,一眼將她看穿,“看來你是一夜未睡?!?
景順荷哪里睡得著覺,抿緊唇瓣走到欽容面前,她低垂著頭喊人:“皇兄?!?
欽容唇角勾起很淺的弧度,悠悠道:“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皇兄。”
當(dāng)初順荷說離宮就離宮,似是吃定了欽容會幫她處理好身后事,走前都不同人商量。
欽容是脾氣好,他縱容慣了鶯鶯自然也不會將順荷的小任性放入眼中,只是她千不該萬不該,都不該在滿世界尋找顧凌霄時,為了一己私利把人藏起來。
“若是換成皇兄是我,皇兄難道不會這樣做嗎?”大概是出宮的時間久了,景順荷有了自己的真性情,竟然都敢開口頂撞欽容了。
知道順荷是無心之舉,所以欽容并未將她這句話放在心上,他只是平靜回了句:“孤不是你,也落不到你這般地步?!?
是了,欽容雖然看似溫柔,但骨子里極為強勢,若是他喜歡的東西定會想盡辦法得到,根本不會像她這般唯唯諾諾自卑退縮。
就算哪天,他真落得像她這般卑微,也定會把人藏得好好的不會讓任何人找到,而不讓人找到最好的法子就是讓自己變強,強到這天下人都不敢來強。
其實說白了,景順荷和欽容就是兩個極端,正因如此她才只配將心愛之人藏在深山偏僻處,怯縮間活該把愛人丟失。
“孤不會逼你,去看看他罷?!本绊樅傻乃绞職J容不欲多管,之所以把人找回來,也不過是為了皇家血脈。
景順荷面色蒼白,在聽到‘他’字時才勉強有了反應(yīng),被動的轉(zhuǎn)身離開,恍恍惚惚間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了顧凌霄房前。
“哥哥,你不是沒見過小花嫂嫂嗎,怎么就知道她長得比我好看?”
房內(nèi)的交談聲拉回景順荷的思緒,她突兀停住腳步,順著半掩的房門看到屋內(nèi)的景象。
房中鶯鶯正趴在顧凌霄榻前,她認(rèn)真聽著自家哥哥講自己失憶時的故事,在提到小花時他笑意溫柔,輕敲鶯鶯的額頭道:“哥哥就是知道。”
那時顧凌霄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其他感官也隨之變得敏感。在二人確定關(guān)系的那段時間,他曾一遍遍撫摸過小花的眉眼,也知她柔弱無骨的指腹上有練劍摩擦出的繭子,緊張時會習(xí)慣性的揪扯衣袖。
“這都是哥哥的想象罷了,若是萬一,萬一小花嫂嫂沒有你想象中的好看,那你還會喜歡她嗎?”鶯鶯問這話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小花在自己哥哥心中的地位。
顧凌霄也給了她很好的回答:“在我的心中,她一直是最好看的那個。”
鶯鶯想她是明白顧凌霄的感受了,她自認(rèn)自己沒有傾國傾城的好相貌,而欽容卻總當(dāng)她是人間絕色,生怕她被其他男人看上搶走。
“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兄妹倆你一句我一句還在聊著小花姑娘,都沒有發(fā)現(xiàn)站在門外的順荷公主。
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陰沉多日的雪天轉(zhuǎn)晴,清晨的光明媚溫暖,可惜的是這些暖光統(tǒng)統(tǒng)照不入景順荷的心里,她盡數(shù)聽去屋內(nèi)的對話,聽著聽著眼眶發(fā)紅,這一刻竟不知該如何面對屋內(nèi)的人。
正要怯弱退縮,恰好一陣風(fēng)吹動半掩的房門,鶯鶯聽到風(fēng)響起身關(guān)門,在看清門外站著的人影時睜大雙眸,驚訝喊出:“順荷?”
順荷只好停住腳步,感受到屋內(nèi)另一道目光投來,她勉強笑了笑,“鶯鶯,好久不見?!?
僵硬的邁腿踏入屋內(nèi),她看著躺在榻上的身影,壓抑著呼吸說出同樣的話:“顧大人,好久不見?!?
顧凌霄回以溫和笑容,望著這張熟悉又帶有幾分陌生的面容,他心中莫名劃過奇異感覺,只是寒暄道:“是許久沒見了,沒想到長公主也來了西北?!?
有了景順荷的插入,兄妹二人默契的沒再提起小花,不知是不是鶯鶯過于敏感,她總覺得自從順荷公主進屋后,氣氛變得怪怪的,但具體又說不出哪里怪。
“好了,就不打擾顧大人休息了。”幾乎沒說幾句話,景順荷就落荒而逃。
在人走后,顧凌霄忽然也沒了說話的興致,他皺眉看著景順荷離開,閉眸自嘲了一句,“小花也喜歡在緊張時揪扯衣袖?!?
剛剛景順荷緊張無措的樣子,不由就讓顧凌霄想起了她。
鶯鶯本沒覺得什么,卻在聽到顧凌霄這句話時猛地想到了什么,見自家哥哥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張嘴想要提醒:“哥哥……”
然而話到嘴邊又忽然止住,鶯鶯思索再三,最后還是沒將想法說出來,最后只道了句:“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再來看你?!?
“……”
從顧凌霄房中出來,鶯鶯并沒有回房。
她尋了處安靜的地方坐下,望著池中的游魚道:“你說……小花姑娘會不會是順荷公主呢?”
聯(lián)想起先前種種,鶯鶯越想越覺得自己接近了真相。她并不是在自自語,而是在同系統(tǒng)說話,可惜的是系統(tǒng)并不能給她答案,只是提醒著:你家小花嫂嫂懷孕了。
“對啊,她懷孕了!”鶯鶯抓住了重點。
想要知道景順荷是不是小花嫂子,只需得知她有沒有懷孕就好了。
“那你能看出順荷有沒有懷孕嗎?”鶯鶯小聲問著系統(tǒng)。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異常,她趴在池邊裝作欣賞池中的錦鯉,漫不經(jīng)心撩著水花。
系統(tǒng)自然沒這個本事,察覺到有人靠近,它毫無危機提醒著:宿主,有人過來了。
話音落,不等鶯鶯直起身子,后背忽然貼入溫暖的懷抱中。有淡淡甜膩的香氣傳來,那人用雙手遮住鶯鶯的眼睛,捏著軟綿的嗓音道:“猜猜我是誰?”
……這哪里需要猜,一聽就知道是雪兒的聲音。
鶯鶯在心里暗罵系統(tǒng)不早些提醒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自自語被雪兒聽去多少,這會兒她只裝作若無其事,故意猜錯名字:“曉黛?”
“不對!”軟綿的聲音含了分委屈。若鶯鶯此刻看得見,就會發(fā)現(xiàn)與這委屈聲音不相符的,是雪兒瞇眸含笑的面容。
她以為自己這番舉動已經(jīng)夠幼稚了,沒想到鶯鶯竟然比她更加幼稚。知道鶯鶯是故意逗弄自己,她笑得眉眼彎彎貼的人更緊,伏在她耳畔誘.哄:“姐姐再猜。”
鶯鶯沒再逗她,清晰念出她的名字:“是雪兒?!?
雪兒笑了,正欲松開覆在鶯鶯眼睛上的手,視線垂落不經(jīng)意掃到一小塊刺眼的紅印。那片紅色半掩在鶯鶯的衣領(lǐng)內(nèi),貼印在白嫩的脖間鮮艷欲滴。
鶯鶯沒有察覺,還一聲聲問著:“是不是雪兒?”
雪兒死死盯著那處印子看,笑意收斂眉眼間一片陰戾,她平復(fù)著情緒道:“不是?!?
她真正的名字不叫雪兒。
“那不是雪兒又是誰呢?”
鶯鶯想要讓雪兒放開自己了,她拉了拉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腕,又問了句:“難不成是李夫人?”
雪兒順勢放開鶯鶯,在鶯鶯回頭間臉上重聚笑容。眨了兩下纖長的睫毛,她用天真無邪的姿態(tài)俯身去拉鶯鶯的衣襟,指著她脖子上的紅痕問:“這是什么?”
鶯鶯沒有防備被拉歪了衣領(lǐng),于是白皙的皮膚上暴露出更多的紅色印子。
這都是昨晚欽容留在她身上的,靠近鎖骨的位置還有一枚淺淺的牙印。鶯鶯見雪兒眼也不眨的盯著自己脖子看,熱氣沖頂慌張去抓自己的衣領(lǐng),她結(jié)結(jié)巴巴解釋:“這不是什么?!?
雪兒不依不饒,“可姐姐的脖子好多紅印,好像還被誰咬了一口呢?!?
鶯鶯連忙去捂雪兒的嘴,提高音量壓住她的聲音:“姐姐這是過敏了!”
“噓——”
對上雪兒依舊不解的雙眸,鶯鶯罪惡感蔓延,小聲和她打著商量:“姐姐身上的印子過兩天就會消,雪兒要幫姐姐保密哦,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雪兒扒開鶯鶯的手輕輕道了聲好,鶯鶯實在沒臉再同雪兒待在一起,尋了個理由匆匆離開。
一等鶯鶯走遠(yuǎn),雪兒懵懂無辜的面容瞬間陰寒。
她又怎會不知鶯鶯身上的印子代表什么,先前不在意的東西如今令他怒火中燒,雪兒一想到鶯鶯脖間的印子就渾身不舒服,她仰頭吐出一口濁氣,閉著眼輕咬出一個名字——
“欽容?!彼揪秃匏薜囊а狼旋X,如今對他的恨更是殺他千萬次都難以抵消。
“很快?!?
“很快我就讓你重回地獄?!?
曾經(jīng)她經(jīng)歷過的,都要讓欽容一一嘗試一遍。只不過他不準(zhǔn)備殺顧鶯鶯了,她要讓她留下來陪著自己。
“……”
軍營之事耽誤不得,欽容只在納桑城停留兩日就要離開。
鶯鶯要留在刺史府照顧顧凌霄,景順荷搖擺不定,她似乎想留下又沒有理由留下,一行人在送欽容離開時,她澀聲道:“順荷想同皇兄一起上戰(zhàn)場。”
欽容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問:“當(dāng)真?”
景順荷不說話了。
鶯鶯還沒弄清楚她究竟是不是小花嫂子,下意識掃了眼景順荷的肚子,她湊上前挽她的胳膊,“不如你留下來吧,哥哥如今身上的毒還未解,我怕我一個人照顧不來?!?
幾人邊說邊往府外走,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同景順荷都同時看向顧凌霄的房間位置。巧合的是,有傷在身的顧凌霄無法出來送行,正由曉黛攙扶著站在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