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清晨的風(fēng)很是涼爽。
雞湯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熱氣升騰間,鶯鶯抬頭看到裘郁放大的面容。
近距離之下,鶯鶯發(fā)現(xiàn)他的氣色非常的差,一身玄色衣袍襯的他皮膚白到透明,下眼瞼發(fā)青,也就薄唇還紅的似血,鶯鶯不由多打量了他兩眼,感覺他那唇色好似真的染了血。
“看什么?”察覺到鶯鶯的目光,裘郁手肘撐在石桌,手背抵著上唇嗓音微啞。
鶯鶯感覺他在壓制著咳嗽,見他狀態(tài)不對就好心問了句:“你身體不舒服嗎?”
裘郁輕咳,皺了皺眉沒理會鶯鶯。
抬手將春喜喚來,他指了指鶯鶯面前的雞湯道:“給我也盛一碗?!?
“……少爺?!贝合舱局鴽]動,她有些猶豫的開口:“大夫說了,您這幾日不能食葷腥?!?
事實上裘郁因為體弱腸胃又差,他一年到頭都清湯寡水,多是藥膳。
趁著裘郁沉默的空隙,春喜試探道:“奴婢剛看到春月給您熬了藥粥,味道也是極好的,不如給您盛上一碗?”
裘郁雖然陰沉脾氣差,但在這方面極少對下人動怒,他一直不說話,就是同意的意思。春喜極為高興,生怕裘郁反悔似的匆匆跑去后廚,鶯鶯見裘郁似要在這里用膳,想著趕緊喝完趕緊離開,盡量與他減少接觸。
春喜的廚藝極好,這雞湯不知被她燉了多久,碎肉入口即化,就連湯里的小蔬菜都帶著肉味。
鶯鶯獨自吃的歡暢,她不去看裘郁,自然不會知道裘郁正看著她。
清風(fēng)卷起鶯鶯寬敞的袖子,今日她穿了一件藕粉卷邊衣裙,輕薄的袖子隨著她抬手的動作下滑,露出她纖細的手腕。畢竟是夏季的衣服,姑娘家白嫩的脖頸暴.露,隨著鶯鶯的低頭,裘郁看到她脖子上有一條細紅線,蔓延入她的衣襟內(nèi)。
春喜很快端著藥粥回來,鶯鶯好奇瞅了一眼,只見那藥粥白綠泛著一絲苦味,香氣完全被雞湯掩蓋。
裘郁不知是胃口不好還是嫌棄藥粥難吃,他拿著瓷勺在粥里攪了攪,低垂著眼睫倦懶無力。
可能是覺得鶯鶯吃雞湯吃的太香了,裘郁心里不平衡存心惡心人:“我聽說,張凌雪死相極慘,整張臉血肉模糊都被撓爛了,被侍衛(wèi)發(fā)現(xiàn)時渾身都是血?!?
鶯鶯的嘴唇因為喝了雞湯油亮發(fā)紅,她嘴巴塞得鼓鼓的,在聽到裘郁的話后抬起黑亮的眼睛,表情有些難。
怎得就整張臉都撓爛了,鶯鶯殺人那會可清醒著呢。她就只在張凌雪狡辯時用劍尖在她臉上劃了兩下,就兩下,最后一劍刺心干凈利落,根本就沒裘郁說的那么恐怖。
“她……活該?!辈孪媵糜艨赡苁窃谠p她,所以鶯鶯吞回了那些辯解,只吐出這三個字。
裘郁難得沒有對她冷嘲熱諷,他輕輕嗯了聲,唇瓣上揚蕩出一抹弧度,眼睫輕彎時笑起來很有少年感。
“的確是活該?!彼吐曎澩?。
裘郁極少笑,也并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時能沖散眉眼間的陰郁,翩翩少年干凈無瑕。
鶯鶯前世就是因為偶見裘郁一抹笑容才對他死纏爛打,為了逗他笑,鶯鶯絞盡腦汁熱臉貼他冷屁股,后來就是因失了耐性才直接把人綁回了家。
或許裘郁是知道自己哪里戳中的鶯鶯,不然他也不會在鶯鶯成了太子妃后,為了陷害她遙遙對著她笑,那瞬間綻放的小白蓮激得鶯鶯心.神蕩漾,一時把控不住才會去摸他干干凈凈的笑顏。
就像此刻,鶯鶯看到裘郁笑還是愣了好一會兒,心里就好似被小勾子撓了下癢癢麻麻,裘郁察覺到鶯鶯的呆愣后迅速收斂笑容,微微瞇眸喊她:“顧鶯鶯?!?
鶯鶯回神,迅速按死心里的那點小.色.心,她嗯嗯敷衍兩聲垂下頭繼續(xù)喝雞湯,試圖掩蓋自己剛才的罪行。
裘郁也沒在這件事上糾纏,他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夸了鶯鶯一句:“你總算辦了件人事,可惜該狠的時候不夠狠,昨夜有三殿下護著,你完全可以下手再重些?!?
看來他是認定鶯鶯動手殺了張凌雪了。
鶯鶯有些郁悶,轉(zhuǎn)念也很快釋懷。想想也是,裘郁畢竟是欽容的親信,會知道這種機密消息并不難。
總之說多錯多,就算裘郁認定了是她殺的人,鶯鶯也沒有同他在這件事多聊,她殺張凌雪只是為了報仇,并不代表她喜歡殺人、不膈應(yīng)這件事,下意識不愿意多提。
一碗藥粥很快放涼,裘郁至始至終沒動一口。鶯鶯后來也不是感覺不到裘郁的目光,她低著頭吸溜入一口銀絲,聽到裘郁涼涼說了句:“你吃的可真香?!?
鶯鶯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看了眼對面讓人沒食欲的藥粥,她扭頭見春喜不在院里,就客氣問道:“你要是不嫌棄的話……要不,你偷偷喝一口我的?”
裘郁性子陰沉也不貼人,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和鶯鶯說這么多話。喜歡的玩笑開一次就夠了,再說裘郁這次對她態(tài)度還算不錯,鶯鶯就以為他是饞了她的雞湯,又不好意思開口。
裘郁眉心一跳,不知是被戳中了心思還是氣著了,捏在手中的瓷勺掉入碗中發(fā)出脆響。他臉色難看沒壓抑住咳嗽,抵著唇咳了好久。
想到裘郁小了她一歲,平日里連個雞湯都喝不著,鶯鶯越想越覺得這弟弟可憐。如今見他這般激動以為他是被戳中了心思不好意思了,就想說點什么緩解尷尬。
吱——
不遠處房門被人匆匆推開,洗漱完的裘安安推開門出來,在看到鶯鶯和裘郁坐在一起時腳步停住,直接愣在原地。
裘郁的身子時好時壞,這幾日大雨寒氣入體,又因為昨夜未睡淋了雨,清晨心口發(fā)悶吐了血,這會兒被鶯鶯一氣愈加難受,唇齒間血腥味蔓延。
鶯鶯以為裘郁是從欽容那得知了張凌雪的死亡真相,其實不是的。
同鶯鶯想法一樣,昨夜裘郁也想去殺了張凌雪。那個女人差點害了他姐姐,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裘郁都容不得她活著,只是在提劍出門時,他沒想到會遇到鶯鶯。
鶯鶯沒有發(fā)現(xiàn)他,裘郁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他將昨晚的事情全部看在眼中,包括她逼張凌雪承認自己的罪行,還讓她磕頭給裘安安道歉。說實話,裘郁心里不是不驚訝,甚至還有些震撼。
原來沒心沒肺不干人事的小混蛋,也有清醒明是非的一面。
血腥氣加劇,裘郁知道自己這是又咳血了。暗暗用手背擦拭干凈唇上的血色,在裘安安出來時他從石椅上站起,不發(fā)一離開。
鶯鶯的目光都被裘安安吸引了去,并沒察覺到裘郁的異常,她先一步開口解釋:“我不是我沒有你可別亂想,是裘郁主動靠過來的。”
跟在裘安安身旁的春喜點了點頭,證明鶯鶯沒有撒謊。裘安安清了清嗓子,她直接忽視了這個問題,走到鶯鶯身邊坐下,“你怎么過來了?”
鶯鶯見她狀態(tài)還算不錯,如實回道:“沒什么事,就過來看看你?!?
裘安安緊繃著臉應(yīng)該不想笑,但聽到鶯鶯這么直白的回答還是沒忍住翹起來嘴角。她又清了清嗓子,低頭揪了揪自己的衣袖,不太自在回道:“我挺好的?!?
“你的傷怎么樣了?”
鶯鶯擁有前世的記憶不比裘安安自在,她干巴巴回道:“都是小傷,我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