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葉軍正在外頭,接到消息說盛世豪庭發(fā)生重大命案,死三個,只活了一個,他感嘆今年夏天真是倒了血霉,后來他得知唯一一位生還者是朱朝陽時,確認(rèn)再三,是朱永平的兒子朱朝陽,他頓時兩眼放光,心中思索一遍,先是朱晶晶,后是朱永平夫婦,接著是今天的三人命案,這三件大事都和朱朝陽連在了一起。
葉軍第一時間趕到醫(yī)院,醫(yī)院專門開了個獨立病房,里面好多警察圍著朱朝陽。
朱朝陽兩眼布滿血絲,滿身污血,身上多處包著紗布,依舊抽泣著,但眼淚已經(jīng)干了,表情木然,全身癱軟依靠在床上,身邊一名女警正在一個勁地安慰,給他擦臉,喂他喝水。
警察們圍在他身邊,都焦急地等他開口說話,因為他是唯一生還者,只有他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見他情緒逐漸穩(wěn)定下來,葉軍忙開口問:“你怎么樣了?我叫人通知了你媽媽,她正從景區(qū)趕過來。你現(xiàn)在能說話了嗎?”
朱朝陽張張嘴,試圖發(fā)出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一張臉布滿了絕望:“殺人犯……他要殺我們,普普被他殺死了,唔……被他殺死了……,普普、耗子,他們……他們都死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他要殺我們?!?
“你們和他什么關(guān)系?他為什么要殺你們?”
朱朝陽喘著氣,不清不楚地說著:“我們……我們有他殺人的一段視頻,我們知道他殺人了,他……他要殺我們滅口,他下毒殺我們?!?
“下毒?”葉軍皺著眉,疑惑道,“他下毒殺你們?”
“他……他下毒,普普和丁浩,都被他毒死了!”
“另兩個孩子,男的叫丁浩,女的叫普普?”
朱朝陽默然點頭。
“你說的殺人視頻是怎么回事?”
朱朝陽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我們……我們?nèi)ト酵?,用相機(jī)拍視頻,不小心……不小心拍到了殺人犯把他岳父母推下山的畫面?!?
葉軍神色陡然一震,他記得上回嚴(yán)良找他時,隱約懷疑張東升岳父母的死不是意外,難道真的是一起謀殺?
葉軍急問:“視頻在哪?”
“相機(jī)里,相機(jī)還給他了,在他家里?!?
“你們有這樣一段視頻,為什么以前不報警?”
“因為……因為……”朱朝陽吞吐著,艱難地說,“不能報警,視頻里也有耗子和普普,你們會把他們抓走的。”葉軍眉頭一皺:“我們?yōu)槭裁匆プ咚麄儌z?”“他們……他們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他們再也不要回去,可是……可是他們現(xiàn)在死了,我真不要這樣?。 比~軍滿臉疑惑,見他說的話沒頭沒腦的,他一頭霧水,只能繼續(xù)耐心問:“你們有他這段殺人視頻,最后怎么會被他知道的?”
“我們……”朱朝陽低下頭,“我們想把相機(jī)賣給他換錢?!彼芯於疾唤ι?,這三個孩子手握別人的犯罪證據(jù),不去報警,反而用犯罪證據(jù)勒索殺人犯?葉軍繼續(xù)問:“所以你們今天帶著相機(jī)去找他,他要殺了你們滅口?”朱朝陽緩緩地點頭?!澳敲醋詈笏窃趺此赖??今天在他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朱朝陽臉上露出了恐懼的表情:“他……他對我們下毒,耗子和普普都中毒了,我們發(fā)現(xiàn)他下毒,我們……我們一起反抗,他要殺了我們,耗子從桌子下找出一把刀,我和普普死命抱住他,耗子把他……把他捅死了。后來他們……他們倆也中毒死了,哇……他們也死了……”他傷心欲絕,頃刻間再次大哭起來。
張東升下毒殺人,最后又被個子最大的那個叫丁浩的男生捅死了?葉軍心中一陣錯愕。過了好久,再次把朱朝陽安慰下來,葉軍忍不住問:“你沒有中毒嗎?”朱朝陽搖搖頭:“沒有?!薄八窃趺聪露镜模苛韮蓚€中毒了,他沒對你下毒?”
朱朝陽干哭著說:“他給我們每人倒了杯可樂,可樂里肯定有毒。普普和耗子都把可樂喝了,我剛喝進(jìn)一大口,想起來上個月買的《長高秘籍》,不能喝碳酸飲料,會影響鈣吸收,我就沒咽下去,馬上跑衛(wèi)生間里吐掉了。出來時,看到耗子和普普都捂著肚子,說肚子痛,普普說可樂有毒,他就站那兒笑起來。我很害怕,連忙沖到門口去開門逃走,可是門鎖轉(zhuǎn)不開,他見我沒中毒,就跑過來拉我。耗子從他桌子下面拿出一把匕首,要跟他同歸于盡,我和月普一起拖著他,耗子把他捅死了??墒呛淖雍驮缕振R上就躺地上,我怎么喊他們,他們都不動了,他們再也不動了,哇……”一瞬間,他的情緒再度崩潰了。
看著他身上的幾處刀傷,警察們大約也能想象出早上的驚心動魄。旁邊的警察連忙拍著他,使勁安慰,又過了好一陣,才逐漸平復(fù)下來。
大致聽明白了今天的經(jīng)過,葉軍接著問:“你說的丁浩和普普,他們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
朱朝陽點點頭。
“哪家孤兒院?”
“不知道,就是北京的孤兒院?!?
“北京的孤兒院?”葉軍皺起了眉,道,“那他們倆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朱朝陽嘴巴顫抖地道:“他們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唯一說話的朋友?!?
“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
“丁浩是我小學(xué)同學(xué),普普是他結(jié)拜妹妹,他們一起來找我的?!?
“你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接觸的?”
“上個月?!?
“上個月什么時候?”
朱朝陽回憶了一下,道:“暑假剛開始的時候,具體哪天我記不得了,我要看看日記才知道?!?
“日記?”
“我每天寫日記,所有事我記在日記里。我記不得了,我好累,叔叔,我想睡覺,我不要待在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的情緒又一下子失控,干哭了幾聲,咳嗽起來,咳得滿臉通紅,但片刻后臉色又慘白得失去一切血色,眼皮耷拉著,似乎很累很累了。
警察們很理解,一個孩子經(jīng)歷了一早上的恐怖遭遇,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極限了。“老葉,先讓孩子休息,睡一覺,等他醒了再問吧?!逼渌旖ㄗh。葉軍點點頭,雖然他急于想弄清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但現(xiàn)在孩子身心俱疲,他也不忍心繼續(xù)問下去。
葉軍讓人照顧好他,讓他先睡一覺。他來到外面,安排了一下工作,讓人等周春紅趕到后,讓她帶刑警去家里拿朱朝陽說的日記,既然他每天寫日記,那么從他那本日記里或許能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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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手下一名刑警走進(jìn)辦公室,道:“葉哥,朱朝陽還在醫(yī)院睡著,中間醒了幾次又睡了??磥磉@孩子確實被嚇壞了,只能等明天問。周春紅也在醫(yī)院守著孩子,她帶我們?nèi)チ怂?,從書架上找到了這本日記,桌子上還有本朱朝陽說的《長高秘籍》,一起拿回來了。”他遞上兩個本子。一本很薄,印刷粗糙,封面上印著“長高秘籍”四個大字,一看就是內(nèi)容東拼西湊的盜版小冊子,騙小孩的。想著朱朝陽這年紀(jì)了還不到一米五的個子,難怪他會買這個看。葉軍翻開大致看了下,書雖然才幾十頁,不過看得出已經(jīng)被翻了很多遍,里面一些地方還像對待教科書一樣做了重點標(biāo)記,看來這是朱朝陽讀書的習(xí)慣。其中有一條長高不能喝碳酸飲料的禁忌,打了一個五角星。
另一本是個筆記本,每一頁都凹凸不平,因為上面都寫了很多字。封面上用水筆寫著五個端正的大字“朱朝陽日記”,翻開里面,紙張有點泛黃,似乎有些時間了,第一篇日記是從去年的12月開始的,隨后幾乎每天都寫,日記內(nèi)容五花八門,有寫考試的,有寫日常生活雜事的,還有像學(xué)校受了欺負(fù)等等也都寫了進(jìn)去,篇幅不等,少的只有幾句話,多的有上千字,整整記了大半年,最近的一篇是昨天晚上剛寫的。
葉軍對前面那些學(xué)?,嵤虏魂P(guān)心,準(zhǔn)備去找月普和耗子出現(xiàn)后的篇幅,這時,陳法醫(yī)和一位刑偵組長走了進(jìn)來。
他連忙放下本子,急切地問陳法醫(yī):“你那邊現(xiàn)場處理怎么樣了?”
“張東升是被匕首捅死的,匕首上有他自己和現(xiàn)場那名叫丁浩的男童的指紋。男童和女童身上沒什么外傷,均是中毒身亡,我初步判斷是氰化物中毒,具體有待進(jìn)一步鑒定,張東升家中暫時沒找出藏著的毒藥,毒藥這東西很小,恐怕他也會藏得比較隱蔽,我們正打算對每個角落重新認(rèn)真搜查一遍?!彼砬橛悬c古怪,“不過嘛,毒藥暫時沒找到,我們意外找出了其他東西。”
葉軍好奇地看著他:“是什么?”
“一個是桌子上留著的一個相機(jī),里面果然還有一段犯罪視頻,視頻拍的是他們?nèi)齻€小孩,不過在離他們幾十米外的地方,還拍到了張東升,拍得很清晰,當(dāng)時張東升把兩個人從山上推下去了。那是7月3號的事,當(dāng)時張東升帶了他岳父母去三名山,那天他岳父母從山上掉下去摔死了,景區(qū)派出所出具的調(diào)查報告上寫的是事故,說他岳父有高血壓,登山后坐在了城墻邊緣拍照,不小心暈厥,順帶著把他岳母也帶下去了。如果沒這段視頻,誰都不相信這不是意外,而是謀殺,甚至就算調(diào)查他,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這是謀殺,誰知道這三個小孩把這段給拍下來了。”
葉軍微微瞇起眼,他又想起了嚴(yán)良,嚴(yán)老師在徐靜死后找過他,說懷疑可能不是單純的事故?,F(xiàn)在已證實張東升殺了岳父岳母,那么徐靜恐怕也是他干的吧?
陳法醫(yī)打斷了他的思路,繼續(xù)道:“還有一些東西,你做夢都想不到?!?
“什么?”
“張東升家的柜子里,找到一包東西,是朱永平和王瑤的?!?
葉軍瞪大了眼睛:“朱永平和王瑤的東西怎么會在他家?難道他們倆也是張東升殺的……”
陳法醫(yī)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張東升和朱永平夫妻之間壓根不認(rèn)識,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點是朱朝陽。朱朝陽肯定是知道這件事的,不過他為什么沒來報警呢,還是說……這其中他也參與了,想想就可怕,還是你自己問吧。”
葉軍緊緊鎖著眉,慢慢點點頭。
“還有件事,你會更吃驚的,朱晶晶那案子不是查不出嘛。當(dāng)時廁所窗玻璃上采集到一些指紋,今天我發(fā)現(xiàn),丁浩和普普的指紋都在這上面,她嘴里的陰毛和丁浩的在纖維結(jié)構(gòu)上相似,我明天送去做dna比對?!?
葉軍的表情仿佛被刀刻住了。
“朱朝陽這小孩肯定藏了很多秘密,聽說他還沒醒,我建議就算他醒了,也別放他回去,你肯定有很多事想問他吧?!?
葉軍整個人都愣在了那里。
張東升岳父母被殺案、朱晶晶被殺案、朱永平夫婦被殺案,這些案子居然在今天都關(guān)聯(lián)在了一起!
旁邊的刑偵組長補(bǔ)充道:“從今天的情況看,張東升是準(zhǔn)備殺三個孩子滅口的。我們今天破門后發(fā)現(xiàn),門是被電子鎖鎖上了,遙控器放桌子下面,所以朱朝陽說他跑去開門時,開不開,最后只能站在廚房窗戶上喊救命。那把匕首造型很特別,我們專門問過,是徐靜的大伯去德國旅游時空運(yùn)回來送給他們新家鎮(zhèn)宅用的。按朱朝陽說的,當(dāng)時丁浩是從桌子下拿到匕首的,我想張東升本意是桌下放這把匕首作為殺人的備用方案,如果沒毒死,就用匕首殺人,結(jié)果他去追朱朝陽時,被丁浩拿到匕首,幾人纏斗,反而把他自己也害死了。”
葉軍緩緩點頭,道:“丁浩和普普這兩個人的身份要抓緊時間核實,把他們幾個的關(guān)系徹底弄清楚,這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才會完全清晰起來?!?
兩人走后,葉軍獨自留在辦公室,心中各種情緒交織著,從目前的情況看,朱朝陽肯定是知道朱晶晶和朱永平夫婦這兩起命案的,甚至……他直接涉及了這兩起命案。
之前問他時,他都說不知道,肯定是在撒謊。
難道……難道……真的是弒父?
一想到這個,葉軍都不禁一陣毛骨悚然。
他吸了口氣,翻開了面前的日記本,很快找到了朱朝陽和丁浩、普普第一次碰面的日記,那一天是7月2日,日記寫了很長??戳藥醉摵?,他渾身冒起一層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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