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犯低聲道:“小朋友,你們應(yīng)該知道,這么大一袋錢很顯眼,我們不能讓別人注意到對吧?今天以后,我們彼此不認(rèn)識了,從沒發(fā)生過這件事,對吧?”朱朝陽手捂住話筒,低聲在普普耳邊說了殺人犯的話,普普思考一下,道:“朝陽哥哥,你覺得呢?”朱朝陽輕聲道:“我們東西沒帶,不怕他耍詐,而且耗子在家呢。”“嗯,那就答應(yīng)他?!?
朱朝陽重新拿起話筒,道:“喂,叔叔,還在嗎?”
“在的,你們?nèi)齻€小伙伴商量怎么樣了?”
“就按你說的辦?!?
“好的,那么把東西帶上,你們過來時,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行嗎?”
“那當(dāng)然?!?
“好的,你們打個車吧,我在盛世豪庭5幢1單元301室,地址記下了嗎?”
朱朝陽記憶力極好,默念了一遍就牢記在心。
掛下電話,朱朝陽和普普走出車站,在公交車站跟旁人打聽了下盛世豪庭的位置,問清了路線,隨后坐上公交車。
很快,盛世豪庭小區(qū)外出現(xiàn)了背著書包的朱朝陽和普普,帶個書包自然是為了裝錢的。兩人打量了一圈小區(qū),雖然不懂樓盤,但看著建筑外觀也知道這里一定是有錢人住的。
進(jìn)了小區(qū),很快尋到了5幢1單元,樓下有個門禁,朱朝陽和普普從沒進(jìn)過高檔小區(qū),研究了一會兒門禁,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謹(jǐn)慎地按下了301的按鈕。鈴聲響過一陣后,傳來殺人犯的聲音:“門開了,請進(jìn)?!眱扇死_門,小心地走進(jìn)去,普普輕輕拉住朱朝陽的衣角,朱朝陽低聲安慰:“沒關(guān)系,不用怕,按商量好的來?!薄班拧!逼掌拯c點頭,臉上又?jǐn)[出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他們剛走上三樓,門就開了,張東升臉上帶著笑意,友善地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彪S即,他臉上微微泛出異樣,“怎么就你們兩個人來,還有那位耗子小朋友呢?”
朱朝陽道:“他在外面,我們來也是一樣。”
普普平靜地道:“如果我們兩個沒回去,他會報警。”
張東升愣了一下,干張下嘴,隨即又換上笑臉:“快進(jìn)來吧?!?
當(dāng)張東升在他們身后關(guān)上了門,朱朝陽和普普都本能地愣了一下,感覺那個殺人犯正在身后用一種寒冷的眼神打量著他們,他們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在張東升馬上走到了他們前面,招呼他們:“不用脫鞋,隨便坐吧?!?
朱朝陽這才緩下心神,打量起這套房子,房子里的裝修和他家的簡陋形成了巨大反差。光潔的瓷磚鋪在門口進(jìn)來的開放式餐廳上,再過去是鋪滿木地板的大客廳,他對房子的面積沒概念,只知道光餐廳和客廳,就比他家還大了,所有電器家具都是嶄新的,發(fā)出亮光,唯獨似乎少了些什么。
他想了一下,馬上知道了,這房子里太整潔了,所有家具桌子上,幾乎沒放著任何雜物,門口的鞋柜上,也只有一雙鞋子。
“這房子是你住的?”“對啊。”“可是……為什么房子像是沒人住過?”
張東升愣了一下,道:“我昨天剛搬進(jìn)來的?!敝斐栃闹蟹浩鹨唤z警惕,不過沒表現(xiàn)出來。張東升繼續(xù)招呼他們:“坐吧,別客氣了,坐下慢慢說?!敝斐柡推掌站徒陂L方形的玻璃大餐桌前坐下。這是一張雙層桌,上面一層是鋼化玻璃,下面一層是不銹鋼,可以放些雜物。桌子上擺了幾個空杯子,還有一瓶開過的大瓶裝的果汁,另一邊,桌上鋪著的幾本《數(shù)理天地》引起了朱朝陽的注意。
普普看著果汁,道:“我口渴?!睆垨|升拍了下頭,道:“我真不會招呼客人,大熱天的你們來,肯定渴了,我給你們拿可樂?!逼掌罩钢骸安挥昧?,這個就行?!备@殺人犯也沒什么好客氣的,她正伸手主動去拿果汁,張東升卻一把抓過了果汁,道:“這瓶開過幾天了,壞掉了,我給你們拿可樂?!敝斐栂肫鹪龈呙卦E里不能喝碳酸飲料,便道:“我不喝碳酸飲料?!睆垨|升為難地皺下眉,道:“那你喝白開水行嗎?”“好的。”張東升拿走了那瓶開過的果汁,過了會兒,拿回一瓶沒開過的可樂,給普普倒上,又給朱朝陽倒上白開水。
朱朝陽仔細(xì)地看著這個細(xì)節(jié),默不作聲。隨后,張東升坐到桌子的另一邊,道:“你們今天過來家里大人知道嗎?”朱朝陽道:“你放心,這么大的事,我們不會讓其他人知道,只有耗子知道。”
“呵呵,你們比一般孩子懂事,告訴了你們地址,這么快就找到了,真聰明。”他刻意說了些不著邊際的客套話,隨后不經(jīng)意地隨口提一句,“那個相機……今天帶了嗎?”
朱朝陽搖搖頭:“沒有。”
“沒有?”張東升臉上再次透出了驚訝。普普道:“你先把錢給我們,我們再把相機給你?!敝斐栄a充道:“對,先給錢再給相機,我們拿到錢,一定會把這個麻煩的東西給你的?!睆垨|升苦笑著點點頭:“好吧?!敝斐柕溃骸澳敲?,今天你錢準(zhǔn)備好了?”張東升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我現(xiàn)在沒有錢給你們?!敝斐栙|(zhì)疑道:“你開寶馬車,又住這大房子,怎么會沒錢?”“這些都不是我的。”“那是誰的?”“都是我老婆的?!?
普普道:“你老婆的自然是你的,男人是一家之主。”張東升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尷尬,微微低著頭,咳嗽一聲,道:“我是上門女婿,錢和財產(chǎn)都不歸我管?!?
朱朝陽不懂,問了句:“什么是上門女婿?”
普普撇嘴不屑地解釋:“這個我知道,就是生了孩子不能跟男人的姓,要跟女人的姓?!?
“還有這樣子的啊?”
聽到這兩句對話,瞬時,張東升眼中一抹寒光閃過,但稍縱即逝,他笑了笑,道:“對,就是這個樣子,我老婆家很有錢,有房子,有車子,不過這些都不是我管的,所以我現(xiàn)在手里拿不出這么多錢。”
普普冷然看著他,質(zhì)問:“既然你沒錢,那你電話里為什么又叫我們把相機拿上?你是想把相機騙走嗎?”
張東升愣了一下,連忙道:“當(dāng)然不是,我想相機放你們那里不安全,相機先給我,我先給你們一萬,剩下的過些時間再給你們?!?
普普面無表情地道:“相機放我們手里很安全,我們不會讓其他人知道。除非,你不想做交易了?!?
普普依舊如上回那般的咄咄逼人,不過這次張東升倒沒表現(xiàn)出生氣的樣子,只是和善地笑著道:“好吧,真拿你們幾個沒辦法。你們放心吧,錢過些時候我一定想辦法弄好給你們?!?
普普問他:“要多久?”“嗯……”張東升笑了笑,“應(yīng)該不會超過一個月,你們覺得怎么樣?”普普追問:“為什么過一個月你就有錢了?”
張東升攤開手:“我是成年人,總是有辦法籌到錢的,對吧,小朋友?”
普普冷哼一聲:“不要叫我小朋友!”
張東升絲毫沒脾氣:“好的,同學(xué)?!?
普普見朱朝陽一直沒說話,便問:“你覺得怎么樣?今天談不成,我們回家吧?”朱朝陽目光盯著桌上幾本亂疊著的《數(shù)理天地》雜志,上面標(biāo)著高中版,便問:“你孩子讀高中了?”張東升笑了起來:“你看我的樣子,有這么老嗎?我還沒有小孩?!薄澳悄銥槭裁纯础稊?shù)理天地》,還是最新的?哦,我知道了,你是老師,對吧?”張東升眼睛微微收縮一下,被他猜中身份,只好承認(rèn):“對?!薄澳闶菙?shù)學(xué)老師還是物理老師?”張東升不情愿地吐露自己的職業(yè):“數(shù)學(xué)?!薄拔易钕矚g數(shù)學(xué)了?!?
張東升不在意地瞥他一眼,心想三個小鬼一定都是問題少年,學(xué)習(xí)成績注定一塌糊涂,還喜歡數(shù)學(xué)?大概其他科目都不及格,唯獨數(shù)學(xué)靠偷看作弊偶爾混個及格,這才說最喜歡數(shù)學(xué)吧。這三個白癡!
普普突然道:“你是老師,怎么還會殺人?”
這句話一問,頓時房子里一片安靜,張東升閉著嘴,什么也沒說,朱朝陽也覺得普普這樣直接問殺人犯,不合適。張東升臉上泛起一片默然,手指交叉著打量著兩人。普普擺出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無視他的目光,輕松地喝起了可樂。朱朝陽連忙咳嗽一聲,說點不著邊的話轉(zhuǎn)移話題:“我最喜歡《數(shù)理天地》了,以后我數(shù)學(xué)上有不懂的地方,能請教你吧?”說著,他就拿過那幾本《數(shù)理天地》,“咦,下面還有《數(shù)學(xué)月報》?!彼高^鋼化玻璃看到雙層桌的下層還放著一疊《數(shù)學(xué)月報》,伸手把報紙抽了出來。
張東升剛試圖阻止,已經(jīng)被他拿走了,只好故意咳嗽一聲,笑了笑道:“當(dāng)然可以了,中學(xué)數(shù)學(xué)題中,沒有我解不開的。”“哦,這是高中的競賽題,不過好像有些也是初中的知識啊。”朱朝陽翻看著雜志,卻沒注意到普普表情中的異樣。
普普拿起可樂,一邊大口喝,一邊用手偷偷戳了下朱朝陽。朱朝陽抬眼,發(fā)現(xiàn)普普的目光正偷偷地看著桌子。朱朝陽順著望過去,突然發(fā)現(xiàn),桌子的下層,赫然擺著一把造型修長、模樣別致的匕首,剛剛那把匕首上蓋著一疊《數(shù)學(xué)月報》,把匕首完全遮蓋住了,而且匕首把手的一端,正靠近男人的位置。
張東升顯然注意到了他們的表情,只是裝作兀自不覺的樣子。朱朝陽極其迅速地一把從下面把匕首拿了出來,拉著普普站起來,慌張退到門旁,拉開匕首套,里面刀刃非常鋒利,他驚恐地盯著男人,道:“你桌下為什么藏刀!”
張東升連忙起身,一臉無辜的樣子做解釋:“你們肯定誤會了,這是水果刀,我家這套新房子去年剛裝修好,我老婆的大伯從德國旅游回來送的,給房子鎮(zhèn)宅,我們隨手放在這兒?!?
普普冷然道:“那你為什么今天非約我們來你這新家,你是想著這里是新家,旁邊也沒人住,更沒人知道,方便把我們殺了吧?”
“怎么可能!”張東升急忙辯解,“你們想想,雖然你們是孩子,可你們畢竟三個人,我只有一個人,怎么保證肯定能殺得了你們?萬一你們逃出去,我不是馬上就被抓了?我花錢向你們買相機,以后就沒有瓜葛了,我干嗎要去冒險殺你們呢?為了省三十萬冒險殺三個人,太不值得了,這筆賬我算得清?!?
“那為什么你突然昨天搬進(jìn)這里???”
張東升嘆口氣,坐下來,苦著臉道:“我老婆要跟我離婚,鬧分居,昨天跟我吵了一架,堅決不肯和我住了。這房子是去年裝修好的,一直空到現(xiàn)在。本準(zhǔn)備今年住進(jìn)來的,但后來家里鬧了離婚,一直沒搬來。否則,我怎么會一個人住到這空落落、什么都沒有的新房子來?”他咬了咬牙,眼中微微泛紅。
普普將信將疑地望著他。朱朝陽沒把匕首放回去,而是小心地放進(jìn)了自己的書包,只想快點離開,便道:“既然你現(xiàn)在沒有錢,那我們過段時間再聯(lián)系你,今天我們先走了,下回你可別耍詐。”
張東升不甘心,但也只好無奈點點頭,站起身道:“一個月內(nèi)我一定會把錢準(zhǔn)備好,到時你們聯(lián)系我。記住,這件事,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知道了?!?
朱朝陽正想開門,普普拉住他,輕聲道:“朝陽哥哥,今天你媽媽要回家了,我和耗子住哪?”“這個……”朱朝陽一下子為難了,耗子和普普一直住在家里可不行啊。
普普轉(zhuǎn)身道:“你之前說的一萬塊,可以先給我們嗎?”“這……你們很缺錢嗎?”“不需要你管?!薄拔遗履銈儊y花,萬一被別人注意到……”
普普道:“我們不會亂花。”
“那你們準(zhǔn)備用這錢做什么?”普普覺得告訴他也沒什么大礙:“租房子?!睆垨|升微微一皺眉,隨即試探問:“你們沒地方住嗎?”
“不需要你管。”“你們租房子,是和大人住,還是就你們自己???”“你放心,我們不會跟大人住,也不會讓別人知道我們有錢?!薄澳敲茨銈?yōu)槭裁床蛔〖依??你們……你們離家出走了?”普普搖搖頭:“沒有?!?
“那是……你們沒有家?”普普冷漠道:“不需要你管?!睆垨|升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道:“你們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好好讀書,要有個家才好啊?!逼掌蘸吡讼?,默不作聲。
張東升微笑一下,道:“你們是學(xué)生,就像是我的學(xué)生,我不能忍受你們這么小的年紀(jì)在外漂泊無依。我家里還有套小的房子空著,我去收拾一下,下午就騰給你們住,你們覺得怎么樣?另外我再給你們一些生活費,至少能讓你們暫時安定下來?!?
普普向朱朝陽投去詢問的眼神,朱朝陽也不置可否,思索了片刻,問:“你真的有空房子?”“對,一間小的單身公寓,剛好那一套是空的,另外幾套租出去了,家里租房子的事都是我在處理?!敝斐柕吐晫ζ掌照f了句:“我覺得可以?!睆垨|升立刻笑著說:“好吧,我?guī)銈儌z先去房子那兒收拾一下,你們今天就能搬進(jìn)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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