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外面了?垃圾桶?好像也不是,我殺人后很害怕,后來又喝了酒,到現(xiàn)在頭還是很痛,腦子一片糊涂,好多細節(jié)都記不清了,我——我怎么會就這樣把人勒死了,我——我根本沒想殺死他的……”他痛苦地按住頭,輕聲囁泣著。
副局長又看了一會兒監(jiān)控,囑咐他們:“如果案情不復雜,那你們這幾天就辛苦一點,早點核實完畢移交檢察院。這案子我們要快點結案,今天是杭市地鐵站第一次停運,記者都快把公安局擠爆了,市政府也打了好多個電話催促,上級要求我們用最快速度向社會通報案情。”
大隊長點頭應著:“法醫(yī)今晚會出尸檢報告,案發(fā)現(xiàn)場已經派人初步去看過,等明天白天再派人仔細勘查一遍,和他的口供一一比對,看看有沒有出入,順利的話,三四天左右就可以結案了。”
接下去的幾天,一切調查核實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張超認罪態(tài)度很好,錄口供很配合,殺人動機、過程都交代得很主動,想來因為他是刑辯律師,很清楚流程和政策,希望以此求取輕判。他也被帶回案發(fā)現(xiàn)場,指認了現(xiàn)場,找到兇器,法醫(yī)拿出了尸檢報告和物鑒報告,與嫌疑人的口供一一比對核實。
各項證據與他的口供完全吻合,所有證據鏈都齊全。
其實這本是起稀松平常的兇殺案,只不過當時引發(fā)地鐵站停運半小時,這是杭市地鐵開通以來首次因突發(fā)事故導致停運,現(xiàn)場又有成百上千個目擊者看到了箱子里的尸體,連日來這個案子一直是網絡上的熱門話題,各地新聞媒體更是天天往公安局跑,追蹤報道案件背后的真相,為大家提供茶余飯后的談資。
所以下城區(qū)公安分局在幾天后特別組織了一次新聞發(fā)布會,公布整個案子的來龍去脈。
嫌疑人叫張超,曾經是大學里的一名法律系老師,后來辭職當起了律師,他對整起犯罪供認不諱,并深感后悔。
死者叫江陽,曾是金市檢察院的一名檢察官。他和張超相識十多年了,大學時,他是張超的學生,畢業(yè)后兩人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屬于很好的朋友關系。
不過江陽為人不端,當檢察官期間收受他人賄賂,還向他人索賄、賭博,并且有不正當男女關系,因此前妻多年前與他離婚,他也隨后被人舉報到紀委,后經查實被判刑入獄三年。
出獄以后,他常跑杭市找張超,借口是工作、家庭不順來杭散心。張超對這位十多年的老友很是熱心,他父母前幾年過世后留下了一套市區(qū)的小房子,他免費提供給江陽居住,還一直勸他振作起來,找份像樣的工作謀生。江陽也表態(tài)要重新開始人生,說前妻獨自帶著孩子租房住,實在不忍心,他向張超借了三十萬,說要回金市買房,與前妻復婚,到時再做點小生意。
張超很大方地借了他錢,可過了一個月,江陽又再次問他借錢,他心中起疑,找江陽前妻打聽,前妻卻壓根兒沒聽江陽說過買房的事,更沒說過復婚。在他一再追問下,江陽只好承認這些錢被他賭博花完了。張超大怒,要他還錢,江陽不但不還,還想問他再借錢翻本。兩人多次發(fā)生爭吵,還打過架。就在案發(fā)前兩天,兩人因爭吵打架驚動了派出所,派出所里還有出警記錄。
終于,3月1日晚上張超再次去找江陽,兩人爭吵中又動了手,張超一時沖動用繩子將江陽勒死了。
事后,張超深感恐懼和后悔,不知所措,他不敢報警,一旦報警,他現(xiàn)在讓人羨慕的事業(yè)、家庭都將毀于一旦。
他呆坐在房子里整整一夜沒回家,第二天,張超決定前往蕭山湘湖拋尸來掩蓋這起命案。因拋尸前喝了不少酒,他不敢自己開車,于是打車,結果出租車與其他車輛刮擦,情急之下,他拖著箱子跑到了旁邊的地鐵站。在醉酒和恐懼的狀態(tài)下,發(fā)生了后面的事。
證據方面非常充分,小區(qū)門口的監(jiān)控顯示,張超的座駕于3月1日晚上7點駛入小區(qū),隨后兩人在房子里發(fā)生沖突。江陽死于當晚8點到12點之間,是被人從正面用繩子勒住,機械性窒息而死,兇器繩子上有大量張超的指紋,死者指甲里有大量張超的皮膚血液組織,張超的脖子、手臂等處也有相應的傷痕。
第二天拋尸一開始坐的出租車也已找到,司機說當時張超帶著一個很大的箱子,看得出箱子很沉,對方拎了好幾次花了大力氣才抬上后備箱,期間司機還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他拒絕了。他一坐上車,司機就聞到他身上滿是酒味。出租車開到離地鐵站一個路口的馬路上時,被一輛拐彎的私家車追尾,司機與私家車主討論賠償事宜期間,張超借口趕急事,就先行下車搬了箱子匆忙離開。
一切口供都與調查完全吻合。
案子很簡單,新聞發(fā)布會很快結束,記者們還不滿足,希望能采訪到兇手,了解他的想法。警方商量后又征求了張超本人意見,他認罪態(tài)度好,并且愿意接受采訪,便安排記者隔著鐵窗采訪。
幾個問題的答復和發(fā)布會內容差不多,當被問及是否悔恨時,張超停頓片刻,很平靜地面對鏡頭:“也沒什么好后悔的?!?
這句話沒有引起任何人警覺,新聞也照常播出。
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妥,一切熱鬧的新聞在幾天后就消費盡了大眾的新鮮感,很快無人問津,很快煙消云散,很快,人們再也記不起在鐵窗那頭接受采訪的張超,以及,那一刻他有點古怪的眼神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