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昀才笑了,拉著杜大人的袖口連聲說:“好爹爹!女兒給您沏茶來,您坐著吧,可別累著了!”說罷帶著丫頭去茶房給他沏茶,走路都輕快極了。杜大人更覺得這門親事好,只要女兒高興,有什么不好的。
可見趙承義也是帶著,兩家人自此成為姻親,寧哥兒能高娶侍郎之女的想法,去跟竇氏說這個大喜事。
竇氏是在給長寧做官靴的,聞臉色一白,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行……寧哥兒不能娶杜小姐!”
趙承義沒料到竇氏是這個反應(yīng),眉頭一皺:“人家杜家,什么好人挑不得,挑咱們寧哥兒還是看在他中了探花郎上頭。我告訴你,你可莫要婦人之見,你知不知道有個侍郎大人做岳父,有人庇護,寧哥兒的仕途會順風順水多少?”
竇氏心砰砰直跳。如果行,她當然愿意為兒子找個家世好的媳婦,為他生兒育女照顧他,讓他不用這么辛苦。
但是不行啊,趙長寧能娶誰?
是她沒想過這個問題,該怎么辦?長寧現(xiàn)在還未入朝為官,不能這時候說出來。否則以丈夫刻板的個性,怕以后東窗事發(fā),肯定不會讓長寧去大理寺的!看到丈夫越來越不好看的臉色,她突然就急中生智,說道:“寧哥兒……早年已經(jīng)同他外家的表妹定了親,不能再娶旁人!”
趙承義聽了奇怪:“定親?是什么時候的事?你怎么沒同我說?”
竇氏話一出口,她才稍微平靜了下來。覆水難收,接下來只能硬著頭皮說:“是他二舅家的嫡幼女惜姐兒,比他小了四歲。當初……我?guī)ジ]家,他便很喜歡惜姐兒。我就與她二舅母交換了定親信物,庫房里還有這只定親的玉佩,這是早就定下的,不過我一直沒忘了告訴你。”竇氏說得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趙承義的臉色越來越沉,最后拍桌子道:“胡鬧!寧哥兒是嫡長孫,他的親事能這么容易決定嗎?”
不等竇氏說話他又立刻說:“你那二哥是什么身份?你們竇家早年傾頹,現(xiàn)你二哥不過是在山東做個知縣罷了,如何能跟杜家比?”別說杜家,如今的竇家比趙家都差得遠。竇氏要是為孩子定這樣的親事,是害了他!
竇氏道:“當時我也沒有想這么多,只是這親事已經(jīng)定下了。要是咱們退親,竇家人會怎么想?人家清清白白的閨女沒名堂地被咱們羞辱了,他們要是惱羞成怒傳了出去,說長寧是捧高踩低之輩,為了揀高枝才退親,他以后的仕途怎么辦?”
趙承義已經(jīng)氣得說不出來了,指著竇氏手指發(fā)抖?!澳?!你這無知婦人,你在害寧哥兒你知不知道?”這時候跟杜大人說,其實寧哥兒已經(jīng)定親了,這簡直就是跟杜家結(jié)仇!“這親事絕對要成,不管你怎么說!”
竇氏從沒見過丈夫如此說她,眼眶發(fā)紅,顫抖地說:“是妾室不懂事……只是跟惜姐兒的親事已經(jīng)定了,杜小姐那邊,真的答應(yīng)不得啊!”一邊又給宋嬤嬤示意,讓她趕緊去把兒子找過來。若兒子不來,恐怕她頂不住丈夫的指責。
宋嬤嬤帶著趙長寧過來的時候,趙承義果然還在數(shù)落竇氏。
趙長寧疾步過來,扶趙承義坐下,嘆道:“爹,您消消氣,聽我來說?!?
趙承義見兒子來了,狠狠地嘆氣說:“我兒,你娘害你呀!這無知婦人竟已經(jīng)給你定了親事!杜大人那邊,還不知道怎么交代!”
“爹爹,這倒也未必是壞事,您聽我說?!壁w長寧在路上就想好了說辭,如何才能說服趙承義不讓她娶杜小姐,如果她當真為男,她真的娶不娶都行的,可是現(xiàn)在不行啊?!捌鋵嵨胰⒍偶倚〗阄幢鼐秃??!?
趙承義聽了不解:“如何不好?這可是再好不過的親事了!”
趙長寧笑著搖頭:“您仔細想想,一則,杜家已經(jīng)有好些兒子了,別的不說,杜少陵跟我是同年的進士,他還有哥哥弟弟,倘若杜大人真的有政治資源,您說,他已經(jīng)有這么多兒子了,究竟會給誰?”
趙承義聽兒子這么說就冷靜了,想了一下,似乎有些道理的。杜大人嫡出兩子,庶出三子,哪里還有給長寧的庇護?
趙長寧笑了笑:“再說第二,我若靠丈人去升官,這名聲傳出去可也不好的?!?
“好,再有第三……”趙長寧一頓,心里暗道對不起了杜姑娘,她也是無奈之舉?!岸殴媚锸嵌偶椅ㄒ坏牡粘鲂〗?,在家里她父親母親無比的嬌寵,要什么有什么。若到了咱們家來,咱們照顧得不好,怕杜大人杜夫人絕不會輕易放過。她若有個什么錯處,您可不敢輕易說她,更別提要讓她給兒子管理家務(wù)替兒子盡孝了。兒子若娶回來,只當是供一尊菩薩,半點不敢得罪。”
趙承義聽兒子說了這么多,似乎有些被說服了。兒子說得不無道理,杜大人同意女兒低嫁,肯定也打量著趙家勢弱,不敢惹他女孩兒。若這樣的娶回來,哪里還能給兒子做賢妻呢?
那還不如給兒子娶個門戶低些的姑娘,能照顧家里,照顧兒子,為他生兒育女。讓兒子在朝堂上無后顧之憂。
趙承義有些疲憊,但還是瞪了竇氏一眼:“這樣的事不早說,咱們可得罪杜家了!”他站起身,準備立刻去給趙老太爺說清楚,越拖得越晚越麻煩。想了想又叮囑竇氏,“那女孩兒既然比長寧小四歲,也該要滿十四了。你同你二嫂通信問問近況吧……”
竇氏連忙點頭,等趙承義走了,才又擦擦眼淚。
趙長寧拍了拍母親的肩背:“娘,莫哭了,你跟我仔細說說這個惜姐兒……還有……”她凝視著竇氏,目光鄭重地道,“竇家的人,知不知道我的事?”
竇氏立刻回過神來:“你莫擔心,頭先只有你外祖母知道。后來你外祖母臨走前,將這事告訴了你二舅母,她生前最信得過你二舅母了。我會告訴你二舅母此中緣由,叫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就好,既然這位表妹不到十四,便能借她拖一兩年。暫充了我的親事,以后都一律這么說?!壁w長寧想了想,“您跟二舅母的信由我來寫,您寄出去就行了?!彼赂]氏在信里露馬腳,而且說真的,讓她信個沒見過面的陌生人,她真的不行。
兒子如今就是她的主心骨,竇氏一切都聽長寧的。
趙長寧這般才松了口氣,總算能了結(jié)這件事。至于得罪杜家,她真的不想,可到這一步?jīng)]有辦法,她不能真的把杜小姐娶回家啊。
這事趙老太爺知道了,可惜之余,也只能直嘆竇氏糊涂。他親自上門跟杜大人道歉,好話賠盡了,杜大人那一張臉依舊冷若冰霜毫無動容,果然是得罪了杜家。
后趙承義甚至趙長寧也上門,杜家統(tǒng)統(tǒng)不見客了。
再后五日,杜少陵就為了這件事找上門來了。
趙長寧給他沏了一壺茶,彌漫的熱氣和滴溜的水聲。她微微抬手,請他喝茶道:“鳳凰單樅,你喜歡喝苦茶?!?
杜少陵喝著茶說:“那天趙老太爺走后,我父親氣得摔了三四個茶杯。妹妹死活要嫁你,知道不能嫁,還在房里哭了好幾日,叫我娘罵了一頓,這兩天才好些。你……”他抬起頭問她,“真的已有親事?”
趙長寧有點無奈,淡淡道:“何必明知故問?!?
杜大人一向?qū)櫯?,覺得她先頭沒說有親事,這時候卻突然冒出來一樁,是因為不想娶他寶貝女兒的緣故,自然不待見她了。
“你厲害,一家兩兄妹栽在你手上。”杜少陵突然笑了笑。
趙長寧背脊筆直,薄唇緊抿,她不愿意聽到這種話,這讓她很不舒服。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杜少陵輕輕問她,“你是不能接受我妹妹想嫁你,還是不能接受我想娶你?”
“我是因?qū)δ忝妹美⒕尾乓娔?。”趙長寧只是道,“勞煩杜少陵替我轉(zhuǎn)達歉意?!?
“你對我就沒有歉意?”杜少陵離得她更近些,他的桃花眼眸微微地亮。
趙長寧更不想說話了,但她不再這么被動,而是反手壓住杜少陵的手,也湊近一些,淡淡地在他耳邊說:“真可惜,的確……沒有?!?
耳邊熱氣一掠過,她已經(jīng)坐回原位,笑道:“杜三少爺還要參加館選,應(yīng)當要走了吧?”
杜少陵看著她笑,他道:“長寧兄,以后再見。你日后要小心些,我父親恐怕是記住你了?!?
趙長寧很想再也不見他,見他準沒好事。
杜家這事她也沒有辦法,果然還是結(jié)仇了,眼下她馬上就要入大理寺見習了……讓一位朝廷三品大員記著她,可不什么好事。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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