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那件事后,方加蓓主動邀請林微夏周五放學去她家玩,林微夏是沒有想到的。
“我養(yǎng)了一只貓,你要不要……來我家玩?”方加蓓眼神有些不自在,轉(zhuǎn)而看向腳尖。
林微夏抬起眼睫看她,點了點頭:“好啊?!?
周五,林微夏正在課桌前寫作業(yè),忽地,一陣冰涼的觸感貼在臉頰上,一截清晰的腕骨影子落在綠色的方格本子上。
林微夏握著筆,班盛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拿著杯咸檸七正冰在她臉上,問她:“放學來不來我家?”
“我一會兒要去同學家?!绷治⑾慕舆^冷飲,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班盛點了點頭,語氣頓了頓:“用不用我來接你?”
林微夏笑出聲:“不用,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放學后,林微夏手拎著一個黑色的書包同方加蓓站在公交站臺前等車,沒多久兩人上了車。
車子一路走走停停,終于到了方加蓓附近的公交站。方加蓓家里在偏離市區(qū)的一處巷子,是有一定年代的自建房。
巷子里人頭攢動,不斷有外賣車騎進來,發(fā)出剎車的聲音。方加蓓用鑰匙擰開門,門外的光線照進來。
“喵——喵——喵……”
林微夏站在玄關(guān)處換鞋,遠遠地看見一只白色的矮腳貓走過來,方加蓓立刻放下書包,把它抱在腳邊,把水盆端到她面前。
“它叫什么?”林微夏俯身摸了一下它的頭。
方加蓓使勁擼她的毛,回答道“叫jude,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禮物,他現(xiàn)在在南非工作。”
“披頭士的《jude》?你喜歡這支樂隊?”林微夏猜測道。
“嗯!你來我房間看看?!狈郊虞硪话奄M力地抱起jude。
貓趴在方加蓓肩膀上,jude一點都不認生,提溜著一雙圓眼同林微夏對視,這只貓被方加蓓養(yǎng)得很好,看起來圓滾滾的,毛色也鮮亮。
而且她發(fā)現(xiàn),方加蓓跟貓在一起,明顯活潑了許多,不停地同它說話,帶著一些撒嬌的語氣詞,沒有了在學校的陰郁。
房間格局雖然小,但干凈整潔,映入眼簾的是書架旁邊很高一疊漫畫書,墻上貼滿了各類搖滾樂隊的年代海報,林微夏站在墻壁前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有披頭士,皇后樂隊,還有椎名林擒。
“我也喜歡椎名林擒,最喜歡她的《莖》?!绷治⑾闹噶酥笁Ρ谏夏莻€酷得不行的歌手。
方加蓓有些不好意思,摸了一下鼻子:“我也是?!?
兩個女生坐在地毯上肩并肩靠在一起,一起看漫畫書,聽了一晚上的搖滾歌曲。方加蓓忽然說道:
“很久沒有人和我一起看漫畫,分享討論情節(jié)了?!?
“那你以后可以找我?!绷治⑾姆艘豁撀?,語氣自然而然地說道。
方加蓓拇指按住其中一頁書,漫畫停留的一個畫面是:各個人物在跟法官闡述自己的看到的事實,遠處的一個小圓框是有人拿著劍刺向一個人。
“其實,我以前見過你?!狈郊虞矶⒅厦娴穆嬚f道。
林微夏神色錯愕,抬眼問她:“在哪里?”
方加倍說了一個地點,林微夏濃長的眼睫動了動,垂下來:“那你為什么不揭穿我?”
“我揭穿什么呢?你幫了我這么多次?!狈郊虞砦兆∷氖帧?
燈光打下來,落在女生交握的手上,攥得用力,鮮血涌上來又不肯松手,像是在極力克制情緒。
方加蓓問她:“難過的時候你想過離開嗎?”
林微夏松手,她坐在地毯上頭仰靠在床上,白熾燈打下來,因為燈光太亮了,刺得眼睛生疼,滾下一滴生理眼淚,輕聲說道:
“想過,但我還沒有看過雪,以后還要養(yǎng)一只會舔手心的小狗?!?
“所以我們都不要放棄?!?
另一邊,柳思嘉躺在病床上,她已經(jīng)瘦出了一個高度,骨瘦如柴,袖管露出的一截手腕已經(jīng)可以看見清晰的血管。
柳思嘉眼神空洞得盯著墻上的掛鐘,只覺得時間過得怎么這么慢。
保姆拿著行李袋一臉局促地開口:“小姐,夫人那邊說臨時有事,董事長也出差了,所以今天讓我來給你收拾東西?!?
“哦。”
“吱呀”一聲門打開,一道高瘦的身影走來,聲音帶著少年獨有的冷冽:“我來收拾吧,您去休息?!?
“哦,好,那麻煩你了,同學?!?
阿姨走后,病房里只剩下兩個人,寧朝手腳利落地疊好她的衣服放進收納袋,轉(zhuǎn)而收拾其他東西,把她的香水,口紅全丟進一個袋子里,又從里面拎出一個藍色的三角袋串在手指上,問她:
“這啥玩意兒?看著挺舊,要不丟了?!?
柳思嘉躺在床上懶洋洋地看過來,目光頓住,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寧朝面前,一把搶過那個三角袋,說道:
“不能丟?!?
寧朝看她緊張的樣子眼神變了,吊兒郎當?shù)貑枺骸靶“啄標偷陌。俊?
“不是,你同桌送的。”柳思嘉小心地擦了一下那個幸運符。
事到如今,她連喊出林微夏三個字都不敢了。
即使已經(jīng)陳舊,還漏了細線出來。
還是不能丟。
這是林微夏以前給柳思嘉求的幸運符,一人一個,她的那個一直掛在書包上,另一個則一直被柳思嘉帶在身邊。
興是觸景生情,柳思嘉坐在床邊,握住那個藍色的幸運符,抬腳輕踢了一下正在收拾東西的寧朝,問道:
“噯,她怎么樣了???”
“想知道啊,”寧朝露出一口白牙,說話欠嗖嗖的,“自己聯(lián)系她去啊,躲著算什么本事?!?
難得的,柳思嘉沒有回嘴,眼睫垂下來:“她應(yīng)該不太想見到我吧?!?
人生一場大病,很多事情都能想開,醒悟。那段時間,是她節(jié)食最嚴重的時候,爸爸經(jīng)常出差不在家,有時候她很想見他一面,但每次都是在電話里聯(lián)系。至于她媽……那段時間,也是她失控感最重的時候,所以拼命抓住一切。
所以傷害了對她最好的朋友。
柳思嘉擤了一下鼻子,把幸運符裝兜里,又抬腳踢了寧朝一腳,說道:
“寧朝你帶我逃跑吧,我一點都不想去郊外那個傻逼療養(yǎng)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