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嶼就這樣回到了過去的生活。
手邊是劍,床頭是劍訣。清晨半夢半醒時,咬著紅綾給自己梳發(fā)髻,默背一頁心法。
花青傘半是好奇半是狐疑地盯著她看:“你這嘴里念念有詞,不會在咒我吧?”
徐千嶼點(diǎn)頭。
花青傘:“……”
徐千嶼沒想到花青傘當(dāng)夜就來報復(fù)她。
這一晚她被人戳了戳,又戳了戳?;煦绲乇犻_眼,見幽幽的夜色中浮著一張慘白的骷髏,嚇得她渾身發(fā)軟,拿劍便砍。
待燈燭大亮,才發(fā)現(xiàn)是花青傘俯身在看她。徐千嶼罵道:“你不睡覺在干嘛?”
花青傘的指骨捏著劍刃用力一丟,惱羞成怒,“我倒要問問你了,你不睡覺在干嘛?是你先在我的房間里走來走去,走走停停,好似地下有什么東西,可別提多瘆人了。我來看看你,你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
“不可能?!毙烨Z莫名,“我好好地睡著,你硬要用你那張臉將我嚇醒?!?
“好,我下次用留影珠給你錄下來?!被ㄇ鄠阒钢瑲獾玫够卮采?拋一顆留影珠到床帳上,“我現(xiàn)在就掛!”
系統(tǒng):“那個,你確實(shí)走動了……”
床帳放下,徐千嶼木然將自己隔進(jìn)床鋪內(nèi)。
她這會清醒極了,聽著夜蟬聲,突然想到這事情倒不是不可能。
她小時候曾有夜游的毛病,夜游的內(nèi)容便是到處去找不存在的親娘,長大之后才漸漸止息。直到入宗門后,因?yàn)榘鸯`池塑成了一棵樹,靈力外泄導(dǎo)致夜游過幾次。沈溯微幫她重塑靈池,之后便再沒有過。
她怎么又開始夜游了呢?
想來應(yīng)該是升階太快,靈池未曾鞏固,應(yīng)該加大修煉的力度。
徐千嶼當(dāng)夜發(fā)了十只信蝶催促徐冰來找人陪練。
第二日徐千嶼拖著劍一出門,便看到臉色陰沉沉的徐見素站在門口,一幅倒了大霉的樣子。
“二師兄?”徐千嶼,“你是來陪我練劍的?”
萬沒想到擠走了一個沈溯微,他的活計落在自己頭上,徐見素憋著一股怨氣:“搞什么這么大陣仗,你練劍才幾年,找個傀儡練就是了,用得著勞動我一個元嬰陪你玩?!?
徐千嶼聞不高興道:“三師兄在時,日日都是他陪練我,怎么到你就不行了?帶教小師妹,本就是你分內(nèi)之事?!?
徐見素喜歡難馴的女人,不代表他喜歡跋扈的師妹,他瞥她一眼,目中有沉甸甸的警告之意:“你還真不客氣啊?!?
如今徐千嶼也是元嬰,有一戰(zhàn)之力,因此她并不怕觸怒他,還能順便試試徐見素的水平和沈溯微比誰更高。
“二師兄?!毙烨Z劍指他胸膛,“試試吧?!?
徐見素沒想到幾日不見,這個小師妹變得如此氣焰囂張,便想給她一點(diǎn)教訓(xùn)。凌波劍出鞘,紅光一閃,不打得她滿地亂爬。
但兩劍相接,徐見素面色一變,收斂那股吊兒郎當(dāng)?shù)男σ?,眉宇間透出一股狠戾之意。
按說一個姑娘家的手勁不可能這么大,但徐千嶼的劍意極重,一把木劍力含千鈞,絞住了鋒銳華麗的凌波劍,竟壓得他手腕顫抖,仍抬不起手。
徐見素盯著徐千嶼,臉色都白了,這是不可容忍之屈辱。這說明沈溯微和他拉出了不小的距離,以至于他帶出來的小師妹,都能同他戰(zhàn)個平手。
徐見素的劍勢凌厲兇狠,靈力如游龍般自靈池爆發(fā)。
劍氣割傷皮膚,將徐千嶼面朝下摔倒在地上。徐千嶼渾身上下似炸開一般痛楚,她能感覺到對方對她毫無憐惜,因?yàn)橐酝蛩菸⑹遣粫剿朦c(diǎn)的。
正想著,凌波劍照著她的后頸劈過來。徐千嶼領(lǐng)子上喙鳳蝶突然自己飛出,撲至徐見素臉上,徐千嶼順勢在劍下一滾,帶著一股蠻勁,站起來將徐見素一把推倒。
“不是?!毙煲娝睾萌菀撞艑⑧锅P蝶趕走,“什么東西。練劍就練劍,你……”
徐抱樸掠風(fēng)而來,急匆匆把他們兩個拉開:“徐見素,你怎么能打小師妹呢?”
徐見素:“她騎我臉上打我你沒看到嗎?”
和徐見素的練習(xí),往往會變成互毆。徐見素上勁時會真的動手,但這種生死互搏,更加培養(yǎng)了她的狠意。
徐見素在宗門內(nèi)獨(dú)霸一方,好久沒和誰較上勁。從一開始對她愛答不理,到隨后一早蹲著點(diǎn)等她出來練劍。她若沒起,徐見素還會在外面有節(jié)奏地敲窗戶,把她驚醒。
有一次,她趴在地上沒動,想琢磨一下這個二師兄會不會趁機(jī)偷襲她。徐見素卻猛然拎著她肩膀?qū)⑺崞饋恚谛煲娝匮壑锌吹搅梭@惶的神色,徐見素將她左看右看,方松了口氣:“你能不能別招我,?。磕悴恢牢覜]輕重。一會傷了你,師尊把我腦袋削了?!?
又將她半拖半拉著,到醫(yī)修那里,拿了一大堆丹藥并一個甜果子。
徐千嶼不是很喜歡和徐見素比劍。她只是為了升階,順便讓自己累一些,睡得更踏實(shí)。
徐千嶼不想在花青傘面前露怯。為防止自己再夜游,睡前閉上眼睛給自己調(diào)息。
無意間觸到手腕上細(xì)細(xì)的紅繩,她拈著它轉(zhuǎn)動,心中仍有些酸澀。
明日是沈溯微的生辰。
宗門內(nèi)只有她一人知道。
雪崖洞的風(fēng)將劍上紅繩吊墜吹得當(dāng)啷作響。
沈溯微見雙魚已有缺損,將尺素劍上的雙魚紅繩小心取下,放入自己的境中。
風(fēng)雪中練劍畢,他歸劍入鞘,捻訣凈身。隨后在徐千嶼留下的那枚芥子金珠內(nèi),將外裳與發(fā)冠取出。
他的衣飾樸素,皆因他害怕過于華貴的東西,華貴的東西晃眼,惹人注意便意味著危險。
徐千嶼知道這一點(diǎn),所以她才贈以尺素劍。但徐千嶼送他的衣飾,卻全是靡麗的風(fēng)格,是他平時不常穿的類型,那便是她的私心。
沈溯微將這些衣飾按類型整理好,心想,她果然是喜歡漂亮的東西。
沈溯微沒有表情地為自己梳發(fā),簪冠,套上外裳。
被鎖鏈拴著,一舉一動牽涉神魂,他的手有些抖,但仍然將領(lǐng)扣不疾不徐地系好。以冰面為鏡,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衣擺繡金線,鏡中人如璞玉生輝,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
這樣夠漂亮嗎?
他冷凝地審視自己。長發(fā)如墨,唇色如朱,一點(diǎn)明金襯出琉璃冰雪般的艷色,看不出內(nèi)里傷痕累累。
他對自己的外貌并無太多的認(rèn)知,只是在想,怎么樣能讓徐千嶼喜歡。這樣才不枉她送這些東西的本意。
手腕上鎖鏈似察覺到他心中所想,嘩然漲為八根。沈溯微眼睫一頓,身上靈氣陡然沿著經(jīng)脈擊出,血珠濺出,將鎖鏈剝離雙手。
這等利落決絕的一擊,定然是謀劃已久、無數(shù)次排演后的結(jié)果。
他竟敢跑!鎖鏈嘩啦一聲跌落在地,警鈴大作,又如軟體動物飛撲而起,由八根變成十六根的大網(wǎng)。沈溯微手中尺素劍飛出,將其釘入墻內(nèi)三尺,鎖鏈被絞纏住,掙扎不休,發(fā)出咔嚓咔嚓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