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沈溯微身上木牌顫動。
徐千嶼聽到嗡鳴,敏銳地回頭道:“師兄,你要上擂臺了?”
沈溯微摘下木牌:“嗯?!?
“那你豈不是要走?”
沈溯微聽到她語氣中似有雀躍之意,無情打碎她的幻想:“一柱香之內(nèi)我會回來考你。劍冢已鎖,你出不去?!?
說罷他便轉(zhuǎn)身離開,徐千嶼忽然扯住他的袖子,似乎很不想一個人在這里,不過只一下,又松開了手。
罰畢竟是罰。沈溯微停頓一下,仍然走了出去。
徐千嶼借這一拉,趁機在師兄袖口拍了一枚追蹤符,等他一走,她便立刻借線香燒掉另一張符紙,看他會不會真的封印劍冢。
師兄封住劍冢時,會是什么表情,慍怒?失望?還是如平日一般,冷淡沒有表情。若是沒有表情,恐怕她會有些失望。
她實在太好奇他的反應了。
徐千嶼自小嬌養(yǎng),她若是好奇什么事,便會直接追蹤,并無太多的道德包袱。
只見沈溯微走到劍冢出口,默然將她的夢影筒拿出來,放在了石臺上。
待要走,他又轉(zhuǎn)身,從“境”中取出一根糖人,插在了夢影筒旁邊。
隨后,徑自離開,根本未設封印。
徐千嶼怔了片刻,嘴角翹起,立刻竄到石臺處,將糖人含進嘴里,又掛好了夢影筒。
隨后她出了劍冢。今日沒有比賽,正好藏在劍冢出口,等著師兄回來。
一刻鐘后,沈溯微立在黑暗中看著空無一物的石臺,歸劍入鞘。
面上沒有表情。
徐千嶼肯定會跑,早在他意料之中。她原本不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人,與安分守己搭不上邊。便是真的鎖住劍冢,她也會想法設法跑出去,何況不設封印,出口大敞。
安靜地往進走,他眸光愈深。
夢影筒拿走了,糖人也拿走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徐千嶼像個嬌蠻的孩子。她極善“索取”,給她多少,她便取走多少,從無謙讓,便更談不上揣摩他人心意行事。她是丁點虧都不肯吃的。
沈溯微走到二人先前說話處,看著那只燃到一半的線香,忽而揮滅燈火,整個人籠在黑暗中。忽而就地撩擺坐下,捻訣打坐,額上滲出一層細密薄汗。
他這師妹本性天真殘忍,他分明早有認知,卻不知道自己為何還是心境不穩(wěn)。
不知是因為徐千嶼吃了他的糖人,還要殘忍地取走夢影筒,將他的心意全然摘取領受,卻不為所動,仍然要跑;
還是因為徐千嶼等待他的時間,連半柱香都不夠。
以沈溯微的修為,在出口一晃,便知自己不在里面,徐千嶼原以為他會立刻折身找人,那她便跟在后面,捉弄他一下。
但她在出口的傳送陣等了許久,師兄一去不返,倒叫她有些不安。
難道劍冢有別的出口?
徐千嶼猶豫一下,以符紙隱去身上氣息,躡手躡腳潛入。
若非從別的出口離開,她倒想看看,劍冢里面那么黑,有什么好待的。
生火太明顯,故而徐千嶼只給自己額頭貼了一張透視符,便于在黑暗中視物。
有了透視符,劍冢的石壁和甬道,在視野內(nèi)都呈熒綠色,壁上的洞穴和劍痕也清晰可見。徐千嶼平順地一路走回了她方才被關禁閉的地方,見師兄在此處打坐,心中疑惑,悄然掀擺坐在一旁。
沈溯微應已入定,面色沉靜,衣擺如流云般鋪開,世間萬物無一可侵擾。
徐千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略有失望。為什么找她找到一半,就自己修煉了起來?難道她這般挑釁,在他看來還沒有修煉重要。
徐千嶼見師兄如此用功,也引氣入體,打坐片刻。過了一會兒睜眼,他還沒有醒。
修士入定短則一瞬,長達幾天幾夜,無要事不可擾。
這地方太黑,太靜。徐千嶼沒了耐心,開始揉那張透視符,兼以意識出竅,折磨地上爬來的小蟲。
也不知過了多久,視野開始扭曲,模糊又極度清晰起來。
數(shù)月訓練意識,卓有成效,疊加透視符后,出現(xiàn)了奇觀。
漫天飄飛的靈氣,如柳絮打著旋兒灌入沈溯微身后,如流云星海涌動。
靈氣自雙肩灌入他的靈池。
徐千嶼雙目微睜,她竟能透過衣物,直視修士骨骼。
沈溯微掩藏在衣袍之下的身形分明可見。他脊背筆挺,背上竟有無數(shù)刀兵所傷的痕跡,交錯疊加,在洗筋伐髓多年之后,成了道道有長有短的紅痕,有碎玉之態(tài)。腰身窄勁,籠出出淺淺的一道腰窩,若有若無地隱沒向下。
男子的身體和自己不同,陌生而新奇,徐千嶼禁不住盯住打量了一會兒。隨后意識到看的是誰,忙將透視符摘下,不敢動了,手心滲出一絲
薄汗。
她窺視到不能為她所視之物,已是一種僭越。
徐千嶼復又開始折磨地上的小蟲。
片刻后,她胡亂想到,師兄的神識既能探入她的靈池,那么她的意識應該也能探入他的靈池才對。
她以意識出竅,訓練過蟲、魚、鳥,但從來沒有探入過修士的靈池,不知內(nèi)里是何等天地,又是什么樣的感覺。
她今日方體會到花涼雨當日不受控制的好奇心:當意識強大后,便會忍不住地總想要窺探萬物、馴服萬物。
這么想著,小烏龜似的意識已彈出,撞向沈溯微靈根處。
誰知沈溯微霍然一動,徐千嶼不及反應,耳畔生風,她直接被扣住雙手,壓在了石壁上,脊背重重撞在墻上,連驚帶嚇,她的意識直接被撞了回來,從入定中清醒。
變故發(fā)生得太快。她整個人大駭之下,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只感覺心在嗓子眼狂跳,四肢虛軟。
無需說話,寒極的劍氣入骨,便知對方心中驚駭怒意。
沈溯微幽黑的眼睛看著她,半晌沒說出話,似是想弄清她到底怎么想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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